宋婉微微一笑:“我姓宋。”
墨方抬手一揖,“宋姑娘。”
宋婉引墨方到一旁的角亭,指了指石桌椅,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先生详细给我讲一讲世子的病情,还有那些穴位,我未嫁时为母亲点穴曾习得一二,还请先生多费费心,再带我认一认。”
而后招呼一旁伺候的婢女道:“去给先生取笔墨和纸来。”
角亭在府中青湖北侧,是为着听雨赏湖而建的,三面没有墙砖和抱柱,悬挂着薄薄的纱幕,有轻风拂过,薄纱翩跹舞动。
不知何时飘起了绵绵细雨,湖面上的渺渺烟波似浮起一层白雾,从另一个方向看去,白雾与薄纱相映,颇有种九天仙境之感。
那亭中美人时而未语先笑,时而认真专注地听着那青衣医者说话。
立于不远处连廊的青年单薄清瘦,即使在夏末,也披着袍子。
他的呼吸沉重又急促,咳嗽的整个肩膀都在剧烈颤抖,仿佛神魂都要被震碎。
即便如此,他的目光也一刻都没有从亭中巧笑倩兮的少女身上离开,待咳嗽平息,沈湛恢复了平静,一言不发地转身拂袖离去。
第5章 宋婉回到房中,将墨方大夫所述所写都誊抄下来,抄着抄着,天色就暗了下……
宋婉回到房中,将墨方大夫所述所写都誊抄下来,抄着抄着,天色就暗了下来。
她与沈湛并不居于一个院落,暮色笼罩了她所在的酌香馆,
按照王府的规矩,每逢初一十五,她才需要去沈湛的琉光院伺候,这个“伺候”是什么意思,她明白的。
嫁到王府之前,父亲请的教养嬷嬷讲的很清楚。
可沈湛这个情况,根本就无法行夫妻敦伦之事吧……
先前,完全是多虑了。
想到这,她安了心,继续奋笔疾书。
写的越多,愈发心惊于沈湛的病情。
知道他严重,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宋婉与母亲没少受嫡母磋磨,这种磋磨并不是明晃晃的,而是比如得了病,叫郎中来,但来的郎中是什么水准,就不得而知了。
久而久之,她便略通医理,对沈湛所用药物才会感到心惊。
也正是因为略通医理,才将那个多处重伤的青年带回了府里救治……
想到这,她的心口闷闷的。
不知他怎么样了。
她没有去码头,她爽约了,还让婢女送信特意支开他,不让他在旬日大婚那日靠近宋府……
他赶到码头,发现空无一人,他会失望还是恼怒呢?
她也没有留给他什么别的言语,提笔好几次,都不知该写什么,如果字里行间透露出她的眷恋和委屈,又怕他会不舍。
不如什么都不说。
她知道他有本事,不是寻常人,但这半年来,他总是独来独往,还隐于暗夜不敢见人,有两个和他一样装扮的侍从,想来也是隐于江湖草野之人。
她猜想他定是犯了什么事。
嫡母说,若是她不替姐姐嫁人,就叫官府的人来抓他。
他的身手十分漂亮,她是见过他杀人的……
可他一个人怎能敌得过青州官府数百人?
一滴墨从宋婉悬在半空中的湖笔上滴落,在宣纸上缓缓氤氲开来,如远山,如水墨,如半年前那个墨染般的雨夜……
那时母亲被罚去水月庵思过,在去水月庵看望母亲的路上突遇暴雨,车夫被阻挡了视线,狼狈不堪地架着马车奔逃到了另一条小路上。
雨势未停,她的马车便被凌厉的剑气破风劈开。
她跌落在残破的马车里,头晕目眩,待看清来人时,便看到那青年一双空洞阴暗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