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淮唇角弧度一勾,甚是轻微,但他确实笑了。
赵昀与裴长淮一同走出正堂。赵昀腰间玉佩方才被他解下来,当做赌注,此刻拿在手中,又不经心地荡着把玩。
裴长淮看着那玉佩出神,想得却是金玉赌坊的事,赵昀见他盯着这玉佩不放,脑海中记起当日徐世昌在芙蓉楼对他说过的话,心下一沉,将玉佩握定在掌中。
赵昀余光瞧见人群当中,那前来赌坊闹事、拿女儿做赌注的络腮胡男人已经瘫在地上。那男人神情似乎痴傻了一般,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更不敢相信自己竟被骗了那么久,被骗得倾家荡产。
他女儿浑身脏兮兮的,怯怯地陪在一旁,却也不敢靠得太近。
赵昀将手中的玉佩一扔,正砸在那小姑娘的怀中,他道:“好丫头,赏你的,倘若这个人再敢打你,就来将军府找我。”
那小姑娘捧着玉佩,先是愣了愣,无措地看着赵昀,过后确定赵昀是在跟她说话,一下哭得泣不成声,瘦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像块小石头一样伏卧在地上。
“谢谢将军!谢、谢谢……”
赵昀看了一眼裴长淮,有些挑衅地问:“还看么?”
裴长淮却不知他在闹什么古怪,“看什么?”
赵昀见裴长淮一脸茫然,似乎并非想着谢从隽,心下稍缓,又觉得眼前这厮着实会玩弄他人心思高兴了,就对你好些,将你哄得神魂颠倒;不高兴了,什么样无情的狠话都说得出来。
“狐狸成精。”
赵昀轻笑一声,撇下裴长淮,负手走出金玉赌坊的庭院。
围观的百姓皆默默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裴长淮看看那伏在地上的小姑娘,又看看赵昀的身影,手指紧了紧,忙追上前去。
金玉赌坊里一片混乱,周围戒严,街上倒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地看热闹,一时乌烟瘴气。
不过这一处乌烟遮不住满京都繁华,过了一条街,还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长街两侧悬挂各式各样的花灯,映着货摊,也映着行人。
裴长淮跟上赵昀,赵昀刚从一处货摊上买了包热腾腾的炒栗仁,金灿灿、亮澄澄的,闻着极香。
赵昀递给裴长淮吃,裴长淮怕手上脏,摇头敬谢。
赵昀道:“侯爷是想我喂你?那也行。”
裴长淮唯恐赵昀不是戏言,先行捻起一颗栗仁放进嘴巴里。赵昀看他当真吃相斯文,不禁笑出声来,转身继续往前走。
这天刚刚下过一场细如丝的小雨,此刻已经停了,只有料峭的风在吹,轻轻拂着两人的袍袖与衣角。
赵昀眼睛在看花灯,裴长淮沉默半晌,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本侯邀你出来是为了什么。”
赵昀见一盏花灯里的笼心子在滚动,有些好奇,眼睛多看了片刻,嘴上还在漫不经心地回答裴长淮,“小侯爷以为我入京不久,还看不清这京都里的水有多深。金玉赌坊背后倚仗肃王府,你想趁我不知情,存心引我与赌坊起争端,一是为了拆肃王府和太师府的台,二是为你家那位傻侄子出口气。”
裴长淮不意外赵昀知道,毕竟是太师的学生,又与徐世昌交好,京城有什么忌讳,赵昀也当知道一二。
他意外的是赵昀明明知道,却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