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刑的人也看出谢从隽濒临死亡,将层层桑皮纸一揭,本快失去意识的谢从隽猛灌一口冷气,狠狠呛咳起来。
他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勉强急促地呼吸着,或许没有一丝力气了,整个人瘫在椅子中。
查兰朵终于看清,那是一张英俊又苍白的脸,眼珠黑幽幽的像永夜一样,经历那样的酷刑,他竟缓缓笑起来,极轻佻的笑。
“连逼供都要学大梁废用的刑罚,宝颜萨烈就这点本事?”
他也会说北羌话,查兰朵听出他嘶哑得不成形的声音里充满轻蔑与讥讽。
后来查兰朵与他有过交谈。
她替他解开绳子,问他怎么学的北羌话。
他说,他有个朋友很爱听传奇故事,有段时间这个朋友很痴迷北羌的怪谈鬼话,他为了讲给他听,向一些来往北羌的商队买了不少书,认了不少字,自然也就会说了。
查兰朵再问:“那你记不记得我?我叫查兰朵。”
谢从隽却是聪明,回答道:“记得,是小王配不上的北羌三公主。”
查兰朵听后失笑一声,见谢从隽第一面,她就对这人有喜欢和欣赏,但她不能释放他,只好转而劝告他道:“听我的,从现在开始,他们问你什么,你就都说出来吧。我可以告诉你,萨烈专门请了巫医过来,那个人的针扎进你的身体里,会让你痛死的,没有人能受得了。”
谢从隽摇了摇头,疲惫地闭上眼睛,说:“多谢。”
查兰朵知道梁国人说多谢,那就意味着拒绝。
他不肯屈服,萨烈就用上了巫医的手段。
查兰朵没敢再去看,她只是见到,萨烈手底下的士兵从牢房里出来以后都在狂笑。
他们说之前怎么用刑,都没有听他喊叫过。
他们说大巫医真有一招好手段,难怪萨烈少主要特地将大巫医请到军营里来,那一针针扎进去,就是大罗金仙也受不了。
他们说那个小杂种终于疼惨了,像个疯子一样在地上打滚,咬着自己的胳膊,一心求死呢。
他们还说,可惜了,小杂种就是不肯说他在那把宝贝匕首上刻了一半的字是什么意思,一个字而已,有什么不能说的?莫非是什么机密?还是他就想跟萨烈少主较劲而已。
“我很好奇,后来还问萨烈借来那柄匕首看了看,怪那时候我梁国字认得不好,没猜出来,现在认识你,我才知道了”
裴长淮仿佛已经知晓答案,脸色也更白,暗中咬着牙,腹部莫名地痛绞起来,不得不强压着喉咙里翻涌上来的呕吐欲。
查兰朵说,那是一个“昱”字。
第88章:风云会(一)
仅仅是半个字而已,但它过于简单,谢从隽的牙关也咬得过于紧闭,反而让宝颜萨烈疑心他藏了什么花招。
宝颜萨烈在谢从隽手下吃的亏足够多,不问出个所以然来,绝不肯罢休。
但那半个字的确没有任何机密可言,它只是谢从隽到死都未能宣之于口的爱意。
查兰朵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裴长淮也没有敢再继续问。
……
走马川上五城七关,与北羌接壤的是雪海关,关外是一望无际的浅碧原,关内则驻扎着大梁边军。
屠苏勒一直对外压着北羌兵变的事,不让人走漏半点风声。
雪海关驻军大统领周铸也是前日刚从暗探口中听闻北羌有异动,正要写成奏折,呈递给京都朝廷,不料朝廷早已从查兰朵口中得知详情,已经派了正则侯裴昱赶来雪海关,由他总领驻防边军,主持大局。
周铸大喜,在这日领着一队弟兄们出关迎接裴长淮。
两队人马刚一撞上,周铸就望见那为首的年轻将军,当真是俊有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