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意彻底飞散,宣赢怒气冲冲地跟他对视,在对方波澜不惊的目光下,不消片刻,怒气一截一截地被人捶下去,宣赢喘了几口粗气,气咻咻地挥开安全带,下车重重地碰上车门。

室外温差极大,身体上的那点儿暖和气被刮的一丝不剩,杨如晤坐在车里,饶有兴致地瞧他,然后也下了车。

宣赢以为他后悔了,高兴的劲儿还没上来,就见后备箱开了,杨如晤拎着他的行李箱,送到跟前,一个字也没说,即刻返身上车驶离。

杨如晤太难搞,就像很久以前他曾对宣赢说过,再生气不会不理人,快乐山同住的那几天,他也是秉持以往态度,既回应但又足够疏离,就从这份让宣赢忐忑不安的态度上,明明白白地表达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

周遭环境无比熟悉,沈园外,几片枯叶在地下翻滚。

委屈无力、愧疚气愤,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都涌了上来,宣赢看向行李箱,没忍住踹了一脚。

因提前通知过家里,沈家成员今日齐聚银湾为宣赢‘接风洗尘’,在看到沈休时,宣赢很想不顾形象,抱住他大腿嚎上一阵,好好告一回杨如晤的状。

不过想想也就拉倒了,毕竟在他离开的事情上,不管是谁态度一致,均表示不认可,他要是敢告黑状,头一个挨训的肯定还是他自己。

果不其然,用完午餐,任寒唠叨了他老半天,抱怨完又欣慰地点点头,末了脸一黑,警告他若再敢乱跑真要打断他的腿。

许久不吃家里饭菜,宣赢把自己塞的直不起身,歪在沙发上连声应着,态度特别诚恳,只差举手发誓了。

饭后水果必不可少,芳姨心疼某人在外‘吃苦受累’,单独递给他一只玻璃碗,里面草莓个大鲜红,青提颗颗饱满。

宣赢拿着一颗草莓小口嚼着,咬一口莫名其妙叹一声,沈仲青往他这儿瞅了一眼,瞧热闹似的一乐,叹道:“是该发愁了。”

宣赢看过去,装听不懂,奈何沈休也来凑热闹,从他碗里挑一个青提走:“嗯,难弄。”

杨大律师跟沈休可以说无话不谈,有些事即便杨如晤不提,沈休也能猜到宣赢在他那儿得不到什么好脸色,宣赢本想在家人面前强撑个面子,瞎话刚到嘴边,一块橘子皮飞过来。

任玥笑道:“活该。”

宣赢把碗往桌上一搁,歪进沙发里,谁也不搭理了。

今日并非节假日,年底应酬本就繁多,阖家共聚只为迎接宣赢归家,吃过饭又聊一阵,抽出的时间就算用完了。

眼看一个接一个地走,宣赢也不想又在家里发闷,赶上沈休与任玥出门,要蹭车去天星工作室。

仅仅一年多未见,好似恍如隔世,一进店熟悉的珠宝气息扑面而来。

得益于童敬舟的敬业,也亏得齐怀湘上手很快,在离开的这段时间,店里几乎没有出过任何差错,与一众员工寒暄一番,宣赢本欲找齐怀湘上楼了解下最近的工作,哪料齐怀湘嘿嘿一乐,告诉他没时间。

不等宣赢问,齐怀湘利利索索全都倒了出来,听完以后宣赢大致总结,齐怀湘出师了,也算自学成才,已有赶超他的趋势,下午早就有客户预约见面了。

这是好事,宣赢不能耽误,摆摆手让他走了。

二楼格局丝毫未变,两张宽大的工作台干净齐整,齐怀湘对待这里非常上心,连许多细小的工具都是按宣赢习惯的位置来摆放。

宣赢在二楼待了很久,看各种待修复的物品,也看他豪掷千金买回来的打眼货,发现他曾以为会消失的东西其实仍然存在。

压力还有在压力之下的畅快,以前他的精神总是时而高涨时而低落,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就坐在工作台后,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循环着复原手里的微缩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