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执安身形微顿。

他低下头,似乎是在回忆什么,雨水落在房顶上,房屋上仿佛落下万千条瀑布。

“我在旧巷中听到吴竺之事,那说书先生是个有来历的,说的绘声绘色。

他说那大府上的二十余位男儿皆尽被斩首,无一幸免。

三十几位女子命运还要更加惨烈些,死之前还被折磨,我当时听了无动于衷,只觉得是他们命不好。”

“可今日我见了齐前辈,却又想起此事来,又忽然觉得平日里乐善好施,乡野称颂的五十余人尽死于西蓬莱之手,这座天下却不闻不问,实在是有些不好。”

齐天冲冷冷问道:“你就不怕那吴竺府中另有隐情?才惹了我西蓬莱的刀剑?”

陈执安摇头:“据说莲山上立起了那吴竺家主的雕像,乃是莲山中的赶山客以及镇中百姓出的钱,出不起钱的便将自己家中的锅灶菜刀融去,换成铜、铁送去,只为了为那家主塑一身金子。

听人诉说倘若有错,看人所行想来也错不到哪里去。”

齐天冲颔首道:“所以你就想打抱不平,想要拔剑杀我?”

陈执安倒是颇为坦然,甚至有些无赖,笑道:“有机会能杀就杀,顺手的事就去做,可方才楚伯伯既然说我杀你不得,那我倒也不是非杀不可。”

齐天冲气定神闲:“这便是弱者的愤怒,陈执安,你还太过弱小,想要为这世道打抱不平,还远远不够格。”

“我来告诉你,西蓬莱之所以要去那吴竺的府中,无非是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贪图吴竺府中的丰厚家资,可以以此供养西蓬莱的人物。

第二个原因则是吴竺不识好歹,不愿接受我西蓬莱的拉拢,往后我西蓬莱想要赚人上山,总要立几分威严才是。

你猜的并没有什么错,那吴家数十口人,不过只是枉死!”

齐天冲说话时,就连语气都未曾变过,好像是在说一件轻若鸿毛的事。

陈执安似乎无动于衷,将阳燧长刀配在腰间,起身。

齐天冲那森然的声音再度传来:“你想要为那吴竺一般的人物打抱不平?

那你可知我西蓬莱如何处置了那四百多名孤儿?”

“那四百多名孤儿承了吴竺的大恩,其中许多孤儿已经开始习武,开始读书。

我西蓬莱又如何能够放任他们随意离去?往后四百余名孤儿中但凡有一个成才的,对我西蓬莱也算是一桩麻烦。”

“所以那四百多名孤儿也全然被抹了脖子,之后一把火便烧掉了那吴竺的府邸。

大火烧灼了三天三夜,无数人前来救火,这火势太大,那些个平民百姓又能如何?”

齐天冲声音忽然一顿,原本不变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道:“陈执安,我西蓬莱便是这般霸道,此时此刻我就坐在此处,你想要逞一些威风,行一些话本小说里的侠义之事,如今正是机会!”

楚牧野神色会有变化,他皱着眉头,冷眼看着齐天冲,眼中杀机涌动。

陈执安仍然无动于衷,配刀站起。

齐天冲忽然间哈哈一笑:“这世道便是这般的世道,达官贵人们在府衙安坐,一声令下,自然有无数人前去杀人,也有无数人丧命。

我西蓬莱乃是山匪,行事血腥一些倒也罢了,可你知道不知多少端坐高位的大人们也同样如此?

你自以为你有几分任侠之气,可你却连向我这山匪出刀都不敢,又如何打抱不平?”

“谁说我是侠义之士?”陈执安终于开口,他一边向着楚牧野行礼道别,一边说道:“我方才便说了,倘若能顺手杀了齐前辈做一件好事,便也就做了。

明知不可为,可却偏偏要气血上涌,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