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又看了眼剑上的血色,目光又忽然刺向了远处的人:“天幕说, 我会是未来的永安大帝, 以史官笔法, 今日该当如何记载?”

史官面色一颤,一句话脱口而出:“皇帝……杀了皇帝。”

“好!这有什么问题?”

皇帝杀了皇帝!

这是什么很不正常的事情吗?前者还是一个被天幕盖章为明君的皇帝。

史官的年岁已高, 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可你现在还是皇后!”

是被先帝定下的太子妃,因司马德宗继位而变成的皇后。皇后杀了皇帝,便是这天下最是悖逆的事情。

王神爱却冷笑了一声:“古之大礼,以天地君亲师为序,上天属意我不做这个皇后,而要做一位人君,我遵从天道指示,有何不可!”

“这天幕又何曾避讳于此事。”

听听天幕上说的好了。

【曲辕犁、运河复闸、筒车……都像是在最需要它们的年代应运而生,驻扎在了这片久经磨难的土地上。】

【古有嫘祖教民育蚕,治丝茧以供衣服,“母仪天下”这四个字的分量,原本就并不只是这么简单。而到了永安这里,民生困苦,贵胄无能,胡虏南侵,光靠着所谓的皇后之名,已无法实现她的宏愿,那只能在一段求生与审视之后,做出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

【她不要做东晋的皇后“王神爱”了。】

【再度回看最开始时候的局面荒唐被杀的昏君,痴傻无能的接替者,祸国乱民的宗室,野心勃勃的世家……还有一个破碎又无奈的永安大帝。】

【她说自己要裂开了,可能并不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无助。也是因为,另外的一个她,要从那个接受着琅琊王氏教育长成的自己里跳出来。】

【从后人的眼光里,已经很难确定永安大帝当时在想什么。只能提供一种可能的猜测。】

【另外一个她在想,凭什么从始皇帝确立了“皇帝”之名后,只出现过男性帝王,就连被太史公列入本纪的吕后也只是“后”,而不能成为皇帝。凭什么她一个聪慧无双,绝路中杀出一个生路的人,要摆出一副为司马道子、为桓玄筹谋的样子,还挨了这一剑,又凭什么,还得为那个寒暑都不分的傻子支撑晋朝的门面。】

【世家没有给她任何的支撑,反而在不断地给她表演,什么叫做每天的下限还可以更低一点。她又凭什么还要因为亲缘的束缚,继续做这个皇后!】

【若她生而不凡,为何不能将秩序用鲜血打破,然后重新塑造呢?】

【每一个问题,都在先前的推动局势阶段中产生,也促成了在那两个三年计划提出后,一件对于晋朝而言极为特殊的事情】

【傻子皇帝司马德宗驾崩了。由他的亲弟弟司马德文继承皇位。】

【永安的身份从皇后暂时变成了太后,因为相比于皇后,太后能做的事情其实还要更多一些。】

【桓玄说不定还觉得,这是永安在为先前那句“共犯”再往前走出一步呢?可实际上,她已将他视为“对手”了。】

【竞争皇位的对手。】

【……】

堂前众人倒是很想在这个时候去看一眼太后李陵容是何想法。但她先前已因自己做不来事,将权力移交给了“皇后”,现在只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当场晕过去,都已算是她的身体健壮。

他们只是终于在此刻恍然,为何先前天幕会说,已故的陈归女有两个儿子,还都当上了皇帝。原来是这样啊。

因为前一个皇帝被自己的皇后杀了,和他的父亲在某种意义上殊途同归,而后一个皇帝,便被这位弑君的皇后推到了前台,成为了一个更为合格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