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帘而入的男子有着一张典型的鲜卑人面容。当屋中只案台上点了一盏油灯时, 光影明灭, 更显他颧骨极高, 下颌有些发尖,乍一眼看去, 神情尖锐而不好亲近。
可对于熟悉他的人来说,哪有什么冷厉凶悍的样子。
那女子抬脚就朝着他踹了过去,“说话!别在这里抖腿发愣。”
那男子摸着腰间带钩上那枚用于寻求庇佑的野鹿图腾,终于镇定了下来。开口之时发出的,却仍是颤声:“打!打起来了!”
女子瞪他:“不是早就打起来了吗,这话还用你说?”
之前,是魏国压着燕国打,现在是燕国倒打回来。反正天天都是个打。
当然,对他们来说,倒是并不太介意由谁领导,只要躲开两方争斗的前线,免于遭到屠城之祸,其他的都没那么重要。
反正他们没多少家产,还有打猎的本事,那就自有办法谋生。在这地广人稀的北方,总还有猎物让他们捕捉。
又因他们归属于没甚名号的小部落,也没什么国家归属。
打起来也就打起来吧,何必着急忙慌成这样!
“他说不清楚我来说。”一名同样身着鼲子短衣的男人跟进了帐子。“这次,不是魏军和燕军打起来了,是应军要和魏军打起来了!”
“你说什么?”那鲜卑姑娘反手抓住了那才修到一半的角弓,厉声发问。
哪怕她的理智知道,这角弓此刻还派不上用场,但战斗的直觉,依然让她先抓住了武器,仿佛唯有这样,才有继续出声的底气。
她的同伴显然知道她的习惯,没示意她不必紧张,就已说了下去:“方才,燕军对外打出旗号,已正式归并入应朝,代表永安大帝征战河北,楚侯桓玄也在军中,声称,正是他将燕国太子慕容会救出,替他们主持复仇。现在,魏军拦截在了他们率领燕国兵马投效永安的路上,邀请沿途鲜卑各部加入他们”
鲜卑姑娘嘶了一声,抽了口气:“燕国士卒没闹?”
“没有!他们的太子不觉得有问题,随军的朝臣都不觉得有问题,楚侯还带去了永安大帝的圣旨,比起太子朝不保夕,只能龟缩于辽东,比起先前还有慕容宝这样的荒唐君主,当然是天幕说的永安更好。”
“你说实话,”那后进来的同伴盯着她的眼睛,“之前听天幕说永安如何用人、如何养民的时候,你听着不心动吗?”
鲜卑姑娘沉默,却又忽然上前一步,揪住了同伴的领子:“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谁不知道,你祖辈就是汉人,是被迫滞留在北方的,你也做梦都想要回到汉人王朝的统治下”
“可那也得是一位明君统治的王朝!”男人振声,打断了她的话。“若是还如那荒唐的晋朝一般,我巴不得自己就是鲜卑人,是这荒原上的一匹奔马!你若是怀疑我说的话,大可以出去听听,那些燕国士卒是怎么说的。他们在说,永安陛下已提前送来了圣旨,愿意诚心接纳冀州百姓,不论种族,凡为夺回疆土立功者,便和与现在的大应子民一样,分得属于自己的土地!”
“……”
同伴的眼神不会说谎。
何况就在这时,还有个声音从边上响了起来:“祖郎说的没错,就是这样。”
鲜卑姑娘的眼神动了动,忽然一把将那未修缮好的角弓揣在了背后,从一旁的箱中取出了另一把弓,挎在了手中,迈步就向帐外走去。
她又忽然脚下一停,转头向另外两人问:“你们还不走?愣着做什么,尤其是你!”
先前她是怎么被人吼的,现在也怎么怒斥了回来:“你要重归故土投奔明君,我要得一份投名状,在明君手下谋生,再不走,岂不是要让别人抢先了?”
“哦……对对对,走!”同伴蹭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