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人将清水送到了他的嘴边,打湿了他的双唇,才让他慢慢聚拢了神思。

“……崇弟,她们是什么人?”姚兴的声音虚弱,眼神却忽然因为这两个不速之客而锐利了起来。

姚崇连忙上前解释了两句。

“心病?”姚兴冷笑,却因这一笑牵动了五脏,变成了一阵咳嗽,“好,我倒要听听,你怎么治我这个心病。”

支妙音躬身,比了个佛礼:“贫尼来关中只三日,但已听闻了不少与大王有关的新鲜消息,也听到了关中近来流传过、又被人扑灭的童谣,斗胆做个猜测大王在怕,在惊,也在怒!”

“放肆!”姚崇脱口而出。

姚兴却没开口,支妙音也没有停下的意思,沉稳而冷静的声音响起在了这昏暗的大殿中:“几首童谣而已,就算是再如何对比、嘲讽,也不至于让大王直接被气成这样,否则您早该向魏王或者应帝投降,做个不必顶天立地的国君了。您真正气的是另一件事,是这些童谣能流传到关中所代表的意思。”

“若不算您近来向西、向西北的出兵,秦国所掌控的,其实仅有关中而已。天幕说您不分邦交轻重,不识天下大势,纵容僧侣妄为,佛教盛行,您也先拼尽全力地做出一个个改变,只为了让关中基业稳固。可就算如此,童谣还是传了进来,您有且仅有的关中被人在无形之间渗透到了这个地步,您又怎能不怕,不惊,不怒!因为这代表着,您先前所做的种种,全都不过是白费工夫!”

“闭嘴!”姚兴涨红了面色,忽然一把抓住了身旁姚崇的手腕,试图借助这份支撑,坐起身来,但在先前的吐血之后,体虚如他,连色厉内荏的色厉都做不到。

可姚崇也惊喜地发觉,握住他的那只手好像已多出了几分力气,不像是此前那般死气沉沉的样子。

支妙音语气平静,却没在姚兴暴怒的一句“闭嘴”面前让步,而是继续说道:“我闭不闭嘴,都不会影响这个结果,您是为何而气,您心中清楚,这就是心病。而我既有底气说要来医治您,也就带来了我的心药,只看您还愿不愿意听下去。”

“大王。”姚崇低声提醒了一声。

姚兴接过了绢帕,擦拭去了唇边的血色,也缓缓地平复下了心情。

心病还须心药医。他也不想继续这般颓丧下去,甚至像是一个不慎就要咽气暴毙。

他的声音里少了几分怒气:“说说吧,但我希望,你不是来劝我看开,放弃执念的。”

说句好笑的,他覆灭凉国,将鸠摩罗什释放回天竺的时候,那家伙还真的是这么劝他的,一点也不怕他选择将人扣留下来。也算是加深了他对某些佛教徒的头铁印象。现在又来了两个!

幸好,支妙音不是来超度他的。

她沉声答道:“我有四字赠予秦王,叫做,堵不如疏。不如看看,这样做后,会是何种效果。”

姚兴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详细说说。”

……

关中地界上的求医告示,像是一阵清风刮过,只带来了一阵关于赏金高达百斤黄金的传闻,惹来了一阵羡慕的揣测,就已全部撤了下去。

反而是另外的一件事被提到了台面上来。

姚兴在长安城中召集了百余名百姓,与官员同登朝堂,将关中近来盛行的民谣逐一念诵了出来,对比转过年来的这几个月间,长安相比于关中的治理还差在了哪些地方。

大司马姚崇则以继承人的身份,亲自参与到了关中水渠和蓄水池的挖掘当中。

而效仿应朝的条条政令也有条不紊地推行了下去。

虽然仍有众多声音在羡慕洛阳的情况,但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随意迁徙,关中能有风貌的改变,姚兴也当得起一句明君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