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指了指位处洛阳以南的洛水,语气恳切。
人尽皆知,这洛阳城虽经历了数次修缮,但真正有高墙耸立的地方,乃是洛阳宫城皇城所在,其余的地方有郭而无墙,能算作南面防守的,只有这条洛水。
现在再如何已失什么神圣地位,总算还有几分防守的用途。
沿着洛水南北分布有不少郭区房舍,其中大半已因战乱和废弃坍圮,但仍有不少百姓为了取水便捷住在这里。
现在战乱将至,必须退到洛水以北去。这也是桓谦在临走前对他们的交代。
“将军……”
“诸位守好此地就是。”副将挤出了人群,回头朝着众人拱手,“南边的事情交给我们,若是我们没能回来,请静候大应陛下援军就是!”
自洛阳众人的视角,只见这随后翻身上马的副将一脸的欲言又止,仿佛仍有话想说,但也只是召集了麾下士卒,便匆匆向烽火发出的方向赶去。
却不知这欲言又止,哪里是不愿将此地百姓牵扯入战祸之中,根本就是担心再撑下去,就要露馅了!
“这就是王师的风度啊……”人群中不知是谁当先发出了一句感慨。
想想先前桓谦在洛阳的表现,众人更是彼此相望连连点头。
一批批原本散落在河南郭区之中的人,快速收拾了行囊,迁移到了河北。
洛水之前的河桥被快速地收起,也有戍卒站定在了简单修缮过的箭塔之上。
可对于洛阳来说,麻烦显然还并未结束。
就在那位副将离开洛阳的半日之后,自北面的邙山之间忽然燃起了另外的一道黑烟,从北面向着洛阳传递出了一个信号
北面也有敌袭!
然而因兵力分散,又是南面险情先至,此刻的洛阳城中竟已无一位站得出来的主持者。
一时之间,又有一层新的阴云笼罩在了这片废墟之上。
苍天呐。
刚刚将家当搬运到洛水以北的人下意识地朝着北面看去,就瞧见在那宫墙之后徐徐升起的黑烟。因近处房屋的阻隔,那黑烟竟像是燃起在宫墙之中,依稀又是一次火烧洛阳的惨剧。
墙在烧,山在烧,天也在烧。
这场面曾经出现在祖辈的陈说中,出现在一部分人的亲身经历里,又与眼前的情景再度重合在了一起。
仿佛对于这烈火来说,洛阳百姓的一生,都只不过是一页单薄的纸,可以轻易地燃烧作灰烬,成为火中的一跳明光便消失不见。
明明敌军还未杀奔到此,只是警报从北面传来,在这压抑到近乎无声的场面里,就已有了一声将发未发的啜泣。
可当先打破平静的,竟是一只箱子被摔砸在了河岸边,里面零零碎碎的东西迸溅一地,还有的滚入了河中。
“砰”的一声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那瘦弱的妇人狠狠地瞪着地上的东西,一声怒喝:“哭什么!这一次将军没有弃城而逃,只有千人也分散在了各处关隘,明知南面有贼寇来袭,也不愿我们涉险。”
“永安陛下是即将救助洛阳的明君圣主,只是还没抵达此地,但已随同天命和我们同在了。”
“有这些人在前做个表率,我虽只是个不识文墨的妇人也知道,为国而死……总比做个了无归宿的人好得多!”
她一把抄起了地上的半只犁耙,苍白的脸上蒸腾起了一抹血色:“昨日这一方来洛阳,明日那一方来洛阳,我祖辈从晋朝换成了什么汉赵子民,又换成了秦国的兵,再说是什么遥归晋朝,真是受够了!”
她受够这样的日子了!
她活了四十岁,换了好几次国籍归属,却没有一次拥有真正属于一个人的命运。
凭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