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传召,守在殿外的宫侍拿着洗漱器具鱼贯而入,没再给楼笺狡辩的机会。一众侍女围在太子身侧待伺,楼笺倒是想过去,只是他现在的状况颇为尴尬。

窝在内间等了好一会儿,只看着太子衣冠整齐,挥退身侧婢女,楼笺才放下锦被,就着侍女新打来的温水洗漱。

“换了衣服,随孤去一趟官署。”将木盘中的衣物丢给楼笺,游慕理了理衣襟,推门先行离开。

原本游慕早已为楼笺的离京备好了一具顶替的尸身,只是对方执意要留下,半刹郎这个身份,阿丑这个名头,便需要坐实了,才不会引人猜疑。

伸手将覆盖在脑袋上的衣服拉下,楼笺拿在手中,轻易瞧见了衣物的不同。虽然外衣的布料稍显粗糙,但内里的料子却是丝织云锦。

也曾是世家公子,楼笺当然知晓仆从衣着的正常规格。显然,这是太子特意吩咐下去,他才能享有的待遇。

内里轻柔的面料,不至于摩擦皮肉影响结痂的伤口,内里加了绒,冬日里又足够保暖,养伤穿,最为合宜。

恍惚间,楼笺回到了做伴读的那些年。太子哥哥待他的好,从来都是体贴入微的。

少时那些光景,楼笺从未忘过,便是因为记得太深,再相见时,才觉不可置信。

世道不公,皇权压迫,逼的人不得不作恶才得以活命。

想到长街上的那一箭,楼笺开始后怕,若不是那样一瞬间的偏折,便是他亲手……

“快些,你是要入定成佛?”门框被敲响,折返回来的人瞧着内间怔愣的楼笺,面色不悦。

“这就来,哥哥等我。”思绪被截停,楼笺当即起身换衣。

第434章 对赌世界一:半刹郎(22)

二人乘上轿子,出了东宫已是午后。

三皇子被封睿王一事,阖宫上下都在言传。官署之内的朝臣,私下里也都在分说着,试图从宸帝的言行中,琢磨出的圣意。

若是平日里,给适龄的皇子封王,倒也无可指摘,只是这事情赶的太过紧密,蒋许两家的仇怨还未有定论,如今三皇子被封了睿王,是否是宸帝释放的某些暗示?

大臣们低声议论,直至游慕带着楼笺踏入办事处,众人才纷纷噤了声。

宸帝指派的查税对账事务,不算难,却也不简单。单是那些数字核对与计算便足够费时费力。从各处收缴上来的账目多如牛毛,堆在账房,称为堆积如山也不过分,是以游慕日前才会连日劳累。

这活计吃力不讨好,若是查出了漏洞,便是要得罪人,若是当下核验无碍,过后宸帝发现了纰漏,又是一桩祸事,难保不会被牵连。

只是正如曾经的楼太傅所言,如今朝中账目一团乱麻,烂账颇多,其中种种,皆是弊端,若不及时斩断,只会愈演愈烈。

这些年,国库消减大半,少有进益,宸帝后知后觉发迹端倪,才开始重视账目清点。

但账目上的事,度支部的一众大臣,早练就了一身圆滑的本领,相互推诿相互包庇,不便惩处。

因而,宸帝才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游慕去处置。

毕竟是人都知晓,如今的太子性情暴虐,顾惜着自已的小命,谁都不乐意去触怒太子的霉头。

虽说账目费神,但游慕这个凶恶的名头在前,手下官员倒是如同老鼠见了猫,乖觉的厉害。

核对事务接近尾声,造册的单据也书写了半本。日光西斜,游慕手边的酒壶,也见了底。

楼笺跟在太子身后,心知着壶中烈酒有异,但四处皆是来往办公的官员,他身为一个小小仆从,逾矩出声便是大忌。

楼笺心中的烦忧,游慕自然不曾知晓,烈酒暖身,兑了寒食散的酒,向来是他驱寒的好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