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向自己投来一记不算征询的目光,他才开口:“那是他来这里的第一年,才13岁吧,是不是很小?”
“刘老师现在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样子,很英俊。”
刘国参笑出声,急忙摆手,显得有些羞惭。
郑清昱微微一笑,翻到下一张。
就连陈嘉效在班级表演的照片这里也有,一张张全是二老的真情,很难不让人动容,刘国参也叹了口气,感慨:“他自己手里恐怕都没这些照片。”说着,也忍不住再把照片拿出来凑到眼前看,语气很骄傲:“嘉效长得帅,那个时候负责摄影的老师都忍不住多拍他,然后把照片洗出来交给你宋老师,嘉效不要,我们就替他收起来了。”
这真的像父母和儿子了,郑清昱在这一刻才真正懂得为什么陈嘉效对他们心怀感恩和怀念。
“这小子以前吉他弹得可好了,后来上高中倒是不见他摆弄这些,一个他,一个……全是女孩子送情书示好,还有求到我和宋老师这里来的。”
刘国参好笑摇头,只是那混浊的眼睛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怀。
郑清昱不知不觉投入进看照片这件事,好像透过悠悠岁月认识那时候的陈嘉效,不自觉将每一张照片右下角永远定格的古老时间联想到当时的自己,一股奇妙的感受在心头像浪一样层层打来。
有张照片是他穿校服靠在栏杆,嘴里叼着根烟,一脸沉着的不羁。
唇畔悄悄荡起一缕笑意,郑清昱心想:他其实没变过。但笑着笑着,又开始难过,他那个时候也才十四五岁,明亮的眼睛里就有一层顽固的忧郁,淡然并不是洒脱,而是知道自己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这个时候他几岁呢?就开始抽烟了,还被你们抓到。”
郑清昱指着照片问,正在整理另一本相册的刘国参看过去,稀疏的眉头微微皱起,“应该是初三了,那个时候隔壁托管班来了个特别坏的男孩子,后来进少管所了,就是他教会嘉效抽烟的。”
这件事,陈嘉效当然没和郑清昱说过,但记忆里,从他们还不是太熟的时候开始,他抽烟就会尽量避开她,接她的车里从来不会有烟味。
“其实当时我们都挺害怕他也学坏的,但还好,当时托管班有个男孩子能管得动嘉效,嘉效自己也有分寸。”说到这里,刘国参意味深长笑了,“他这个人,坏不了。”
郑清昱反复咀嚼这句评价,沉默翻开了下一页,不过是刹那间,脸上淡薄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
某张照片像刀锋急遽刺向她瞳孔,她来不及反应,或者说,根本不想闭眼,任由残酷的命运戳穿头颅。
她想确认什么,又下意识害怕面对乐此不疲捉弄她的命数,可在心底无声地啸喊过后,郑清昱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
刘国参翻的那本相册,周尽霖的痕迹居多,毕竟他比陈嘉效早住进来三年,还有蒋然他们。刘国参混沌的慈爱目光掠过一张张年轻朝气的脸,还有当年,他和老伴圆满作伴在彼此身边,眼角渐渐湿润了,毫无察觉身边有双同样潮湿的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相册。
小宝呵呵笑:“阿姨想看爷爷这一本!”
刘国参不明所以抬头,却是无意间瞥到了郑清昱翻到的那一页,“咦”了一声,不自觉把身体坐起来,从郑清昱手里把相册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