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眼泪划过她布满沟壑的脸颊:“而你,你会得到一切。”
“姨母。”崔月隐始终没有蹲下来,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说:“我们都会得偿所愿。”
他们走回去时都没有撑伞。
平生第一次,母亲的目光不再看向他,他肩上陡然一轻,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但离开这份重量,他自己竟然轻得空无一物。脚下的地面仿佛变成了流沙,他时不时就觉得一脚踩空,他走得很慢,月隐很耐心地等着他,有时甚至会伸手扶他一把。
朝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躺在床上,用自己写过的所有的书压住自己,还是觉得自己会飘上天空。
他突然想,有哪里不对,“一切”,除了崔家,难道还包括母亲的注视和爱吗?
一位并购伙伴。
崔融苦苦寻找的机会陡然出现在了眼前,一位能够吞下海格姆森的深水天然气资产,而且足够体面,足够有名望,足以弥补海油崔这张东方面孔的竞购伙伴。
父亲,如果我拿到了这张牌,足以让你向我低头吗?
而且,你身边真是危机四伏。
崔融的手指落到了书桌上,那里是几个月前沈弥公寓外的监控录像中,截下来的一张照片,穿着白衬衣的少年扑进男人怀中,黎茂生伸手紧紧搂住他,垂眸望向他的目光中露出笑意。
这就像你没有发现的那颗虫牙。
就像你警告他不要喝汽水,另一个人却来满足他的愿望,他一直……是个非常不听话的坏孩子。
第54章
54
孙思的速度很快,当晚崔月隐就拿到了一叠资料,性爱治疗师,他为这个时髦的职业发笑,进而又忍不住想,如果小昭因为这件事有了心理障碍,自己或许应该乐见其成。
现在正是黎明前夕,他独自坐在酒店套房的拱形落地窗前,看着城市黯淡的夜景,天际逐渐出现微光,很多灯光都在这个时候熄灭,这是光暗之间的一个微妙时刻。
崔月隐想起他第一次梦遗时过来找自己,他抚摸他的脖颈时,第一次在手指下摸到一个小小的喉结,他曾经为这些成长的痕迹寝食难安,深深感到一种模糊而缺乏形态的痛苦。
如果他不再有欲望,天使走回神坛,这难道不是他所期待的吗?
崔月隐扔掉资料,走进房间去叫醒他,他已经不再蜷缩成一团,四肢放肆地伸展开,正睡得很香,崔月隐推醒他,他睁眼时还有些迷糊,遮住眼睛像是要躲回睡梦中去:“你干什么?”
“小昭,我弄伤了你,你再也不想做爱了对不对?”
留昭迷惑地看着他,他想,这个人在说什么?
“除了性,世界上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留昭困得睁不开眼,有些迷茫地点点头赞同他,心想,我又不是色情狂,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你以后再也不要有这方面的念头。”崔月隐向他确认,简直有点苦心孤诣地教导和训诫的味道。半梦半醒间,留昭被这句话念得寒毛倒竖,一下彻底清醒过来,差点以为崔月隐要阉了他,他惊魂未定地看向崔月隐的手,那里两手空空,什么利器都没有拿。
留昭微微眯起眼看着他,房间里的光线很昏暗,崔月隐在这一刻很像父亲,他某些记忆中的,那些威严的、晦暗莫测的时刻,他突然想起什么:“你还记得我的那对珍珠耳环吗?”
崔月隐抓着他肩膀的手一下收紧,留昭几乎被他捏痛了。
苗寨的男女都有打耳洞的习惯,留昭十五岁的寒假,几个同龄的少年少女约他一起去镇上打耳洞,外婆看见他打了耳洞,送了他一对珍珠耳环。
崔月隐记得那天傍晚,他下班回家,外面天空灰暗,下着冻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