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贞见箭从树干上落了下来,要走过去捡,温泌拉她一把,自己去捡起来,然后拎起她的长衫瞧了瞧底下沾了泥点的袴,“陇右送来那些绢是你要来的,给你留着吧,裁衣裳,铺床,做幔帐,都随你。”温泌慷他人之慨,很大方。
吉贞没有接他的话。走到寺内,见韩约正指使人把车上的钱帛往下搬,这些算军资,那些算公主私帑,泾渭分明。“不必了。”吉贞站在车前,顿了顿,把姜绍叫出来,“这千匹绢,你领走,替士兵们裁成夏秋两季的衣裳吧。”
温泌携弓箭经过,瞥了一眼姜绍,倒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径自回房。
刚解开外袍,见桃符跟着吉贞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匹赭石色棉布。
温泌用牙齿咬开袖带,侧脸说:“这颜色不好,不配你。”
桃符嘻嘻一笑,“这是殿下选了好久,特地拿回来给驸马裁衣裳的。”她把棉布往桌上一放,跑了出去。
温泌很意外,走过去看吉贞,“你会针线?”
“不会,”吉贞把自己的妆奁挪过来,在里头挑挑拣拣,左手捻一枚针,右手持金剪,垂头思索,见温泌来看,她扭过身,背对他坐下来,语态娇憨,“我会学呀。”
温泌立在她身后,微微一笑。刚才在林间,他射落的残花在她发顶,香气盈鼻,她还没有察觉,他抬起手替她捻下来,往她怀里一丢,便走出去了。
韩约得了意外之财,底气十足,精神大为振奋,待分派完钱帛,便来见温泌,“这一场大雨下得好!时候到了,可以动手了吧?”
??朱旗曳日(四)
温泌信步走到院中。
雨后的天是格外清透,野芭蕉上露珠闪烁。初夏的日头明灿灿的,威不可挡。
“铿”的轻响,他拔出腰间陌刀。这样的直身长柄大刀,朴素无华,常为步军所配,却锋利无比,可首当其冲。
冷冽的刀锋在艳阳下闪着粼粼波光,照得人眉目纤毫毕现。
如风靡草,威服九区。
单指拂过刀身上的错金铭文,温泌对刀身轻吹一口气,似乎要吹去上头并不存在的浮尘。
“真好天气。”他把刀归鞘,仰脸望着艳阳,由衷赞了一声,“该去见卢燧了!”
韩约已经秣马厉兵近半月,闻言,虎目射出兴奋的光芒,“好!”他大声答应着,“我这就去召集人马,准备攻城。”
吉贞早留意到两人的动静,见韩约疾步离去,她飞奔出来拽住温泌手臂,力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你要亲自去?”
事出意外,她有些难以置信。将军难道不是任何时候都稳坐中军帐吗?谁会自己去冲锋陷阵?
“当然。”温泌摩拳擦掌,神采飞扬,“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卢燧,机会难得。”
靴刀誓死,血染沙场,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像个精力旺盛的顽童,要奔赴自己的鞠城。
“你不怕……”吉贞戛然而止,把一个“死”字咽了回去。
“别说不吉利的话。”温泌已经迫不及待,耐着性子安慰吉贞一句。眼波中倒映着艳阳,他露出罕见的温柔神情,“我还没儿子呢,怎么会死?”提到儿子,自己先咧嘴笑了。
“我……”
潮水般的士兵涌过来,温泌不失时机甩开吉贞,然后推了她一把,“你回去!”他头也不回地挤进人群。
五千人马,不到一刻,召集完毕,一时人头涌动,旌旗遮天,把个占地颇广的兴龙寺挤得水泄不通。脚下在轻微震动,桃符抱着双臂缩在门里偷窥,见温泌也在韩约之后上了马,桃符急忙叫吉贞:“殿下,殿下快看!”叫了几声不见应答,回头一看,吉贞也不见人影了。
外头摩肩擦踵的人,穿的一水儿褐色蜀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