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岭南,已经是和煦的春日。萧侗这些日子如坐针毡,得闻徐采回来,如遇救星,不等徐采缓过气来,便传召他密会。徐采进宫,皇帝却不在政事堂,固崇令他禁声,将他自角门引入皇帝寝宫。“外面有许多侍卫。”固崇轻声道,”舍人和陛下说话时,可要当心。”

“陛下。”徐采满腹疑窦地审视着皇帝苍白惊慌的面容。

“徐舍人。”皇帝冰凉的手抓住徐采,“近来戴申派了许多人守在宫中,轻易不许我出殿,也不许姜绍等人来见我,这可怎么是好?”

徐采心里一沉,“戴申说什么了吗?”

皇帝看见徐采那副凝重的神色,不禁一个战栗,“他什么也没说……是寿光去了太后那里,逼迫太后来劝朕禅位给戴申。”

恐怕不只是禅位。以寿光的性情,皇帝若是不从,她下毒手刺杀亦有可能。

徐采望着窗格透进来的微光,陷入了沉思。皇帝冰冷的手上湿汗淋漓,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徐采攒眉看了皇帝一眼。

“朕还有姜绍,”皇帝六神无主,见徐采不语,他自言自语,“固阿翁在神策军中也颇有几名亲信,朕可以先下手为强,捉拿戴申……”

“拿不住戴申,反惹来杀身之祸怎么办?”徐采道,“一旦戴申公然叛乱,温泌的大军立即会挥师南下,到时候强敌压境,又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皇帝眼圈通红,“他不想搬回京畿,不搬就好了,为什么要软禁我?”

徐采看着不到双十年纪的皇帝,“陛下,”他叹道:“陛下无后,这个皇位注定要给别人的。”

皇帝压低声音,激动道:“像普贤奴那样,再去宫外抱个皇子就好了……”

“陛下还想做这个皇帝吗?”徐采打断他。

皇帝道:“可朕生来就是皇帝啊!”

“陛下是想活还是想死?”

“当然想活。”

“若是想活,就禅位给戴申吧。”察觉到皇帝脸色都灰了,徐采没有安慰他,冷淡地说道:“陛下的病情,可以告知戴申,他知道陛下没了威胁,应该不会再下杀手。晋王身世大白于世,温泌如何假萧氏正统之名招徕四方之士?待到反贼除尽,陛下兴许还有回到京畿,做个闲散藩王的机会。陛下愿意吗?”

萧侗错愕,愣怔着说不出话来。

??沃野弥望(十八)

包忽里被从赌坊放出来时,一眼看见娄焕之站在僻静的小巷里,别别扭扭地背对行人,仿佛赌输了后不服,一脚踩死人家蛐蛐的是他自己。包忽里笑嘻嘻揽住他的肩膀,道谢,“赔了几贯钱?我还你。”

娄焕之甩开他的肩膀,闷头往前走,“五十两。”

“五十两白银?抢钱吗?”包忽里气急败坏,转身就要回去寻赌坊的麻烦,被娄焕之硬生生扯着他的袖子拽走了。包忽里嘴里犹在念叨,抱怨赌坊太黑,娄焕之太傻,娄焕之心不在焉,默然走到衙署外,才推他一把,道:“戴申废帝自立,朝廷大概又要对岭南用兵了,你快去打听打听。”

仲春时候,萧侗昭告天下,以其身有残疾,不能传嗣的缘故,主动退位,神策军及岭南、江浙诸州拥立戴申为帝,改元德庆,封萧侗为豫章王,移居宫外。此事一出,四海震动,包忽里整日流连于赌坊妓馆,全然没将晋阳之外的纷争放在心上,他“哦”一声,“用不用兵的,跟你我有什么干系?”

他此刻嬉皮笑脸,浑身酒气,在娄焕之眼里,真是跟烂泥没甚差别,娄焕之忍气道:“想想我们当初和庭望一起长大,他徒手俘虏韩将军,现在又在朔方领兵打仗,你整日吊儿郎当,不嫌脸红吗?”

包忽里浑不在意,“他阿耶就是朔方节度使,我们怎么好跟人家比?”

“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