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染心下一沉。

果然,顾承煊连头都没回,大步迈进了东楼。

黎染心口猛地一缩,看着顾承煊转身的背影

“站住!”

她踉跄着站起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伤口。

四目相对,只剩一片寒凉。

顾承煊眼底最后一丝动容也散了:“药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芊芊是被你害成这样,你有什么脸来争?”

“我为什么没资格争?”

黎染本不想撕破脸,可他逼得她没退路。

“你别忘了,当年你在码头遇刺,是我用身子替你挡的子弹!没有我,你早死在青帮枪下,哪来的今日风光?那批进口药,本就该有我一份!”

冬雪忽然转急,不过片刻就覆满她的肩头。

顾承煊冷冷看着她,眼神比雪还冷。

她咬咬牙,朝他伸手:“把药给我,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不纠缠!”

“砰”

顾承煊把药箱狠狠砸在她面前。

朦胧雪雾中,她看见顾承煊冲进暖阁,转眼抱出裹着白狐裘的余芊芊。

擦肩而过时,他的目光径直越过她,对副官厉喝:“备车!去德国领事馆!”

黎染看见余芊芊从裘衣里探出的半张脸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喉间突然涌上腥甜。

她不甘心啊。

不甘心当年在枪林弹雨中护下的少年,如今为了个戏子视她如仇敌。

不甘心他忘了一同留学时在塞纳河畔的誓言,就这样轻贱她。

“咳咳......”

喉间的腥甜越来越重。

黎染撑着地面想要站起。

她绝不能在余芊芊面前倒下。

可顾承煊抱着余芊芊大步离去,连个眼神都没留给她。

擦肩而过时,他大衣带起的风掀开她单薄的衣襟,心口像是被人剜去一块。

第四章

黎染咬着牙没让自己晕倒。

将药交给黎家佣人后,她能感觉到公馆里下人们投来的讥讽目光。

后来听说,顾承煊为余芊芊求到了德国领事特批的进口药,甚至推掉了军火谈判,日夜守在东楼。

这消息传到她耳中时,她正被肺痨折磨得咳血不止。

冬夜的雪下得铺天盖地。

她伏在床头,喉间的血腥味怎么也压不下去。

门外两个值夜的婆子嗑着瓜子闲谈

“装给谁看呢?以为咳几声军座就会来?东楼那位正得宠,谁稀罕看她这副病痨鬼模样?”

“要我说,有些人就是拎不清。老爷把听琴阁扩成两层楼,连水晶吊灯都是从法国运的。有些人啊,就算把黎家的家底搬空,也换不来老爷半分心疼,可怜哟。”

雪落无声,盖不住这些闲言碎语。

黎染死死咬着嘴唇,硬撑到天亮。

晨光熹微时,她的嘴唇已经咬烂,嘴角满是血痕。

痛到麻木,她才勉强合眼。

许是睡前想了太多往事,梦里竟全是顾承煊的身影

有在燕京大学操场背着她跑的顾承煊,说“染染累了,我就是你的腿。”

有在黄浦江轮渡上为她挡住海风的顾承煊,把西装披在她肩头时说“我的姑娘不能受凉。”还有她毕业那晚,在康桥月色下捧着玫瑰说“非卿不娶”的顾承煊。

每一个,都比现在这个冷漠的军火商温柔千百倍。

她任由自己沉溺在梦里,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房门被人粗鲁踢开。

一个面生的老妈子端着冷透的饭菜往桌上一扔,三个粗瓷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