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许是窗外的雪太冷,她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顾承煊被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气到了。

“黎染,嫁进顾家一年,你怎么越来越固执?从前那个知书达理的黎小姐,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尖酸模样?”

他带着一身硝烟味闯进来,又挟着满身怒气摔门而去。

黎染跪坐在满地碎片的地上,怔怔看着掌心嵌着的碎玻璃。

阿碧哭着要去请大夫,她却自己将碎片拔了出来。

血珠顺着手腕滴在怀表上。

她突然轻笑出声,眼泪却砸在了血渍上,“顾承煊,不过五年,到底是世道变了,还是人心变了?”

他大概忘了。

三年前在黄埔码头,他追着她的船跑了半里地,在汽笛声中大喊,“染染!若我负你,你就用这把枪毙了我!”

第二章

沪上的大雪连下了三日。

顾承煊也三日未踏入西厢房半步。

听廊下的佣人说,余小姐自入府便夜夜咳血不止,唯有老爷守在床边,才能喝下半碗药。

阿碧第二十次听见这话,狠狠将湿抹布摔在青石板上。

屋内,西医正收起听诊器,镜片后的眉头越皱越深:“黎小姐的肺痨已到三期,若不用上租界医院的盘尼西林,怕是……”

“怕是什么?”

黎染望着窗外,有片枯叶挣扎着坠在栏杆上。

这身子骨早就在三个月前亮了红灯。

那日她穿着新定制的法国洋装去赴茶会,才发现她瘦得连尺码都改了三次。

每日清晨起来,手帕里总沾着几点血星子。

众人都劝她向顾承煊开口,凭他租界商会会长的面子,总能搞到稀缺的进口药。

没人知道,确诊肺痨的第一夜,她就敲开了书房的门。

可当她心里想的都是“或许能和承煊去霞飞路看场电影”时,她的丈夫正在为余芊芊包下和平饭店整个二楼,听她唱新谱的《秦淮景》。

听到她的请求,顾承煊甚至没从账本上抬眼:“芊芊今晚要试新做的戏服,你先让阿碧去药店抓点药。”

一次、两次、三次。

人心都是肉长的,终究会凉透。

他不信她咳血到晕厥,她又何必再求他施舍半分关心?

阿碧红着眼眶送走第十七位医生,转身就哭成了泪人:“余芊芊算什么东西?夫人在燕京大学拿奖学金时,她还在茶馆给人倒茶呢!凭什么她装病就能让老爷推掉所有生意,夫人咳血咳得手帕都染红了,他连个电话都不打!”

阿碧刚掀开棉门帘,就听见皮鞋声踏过回廊,伴随一声冷嗤。

“黎染!你非要今天请医生?芊芊心口疼得打滚,德医都被你截胡了!”

黎染攥着吸氧管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阿碧被顾承煊的眼神惊得后退半步。

却见他脚下踩着黎染咳血帕子,终于红了眼:“老爷可知道,夫人咳血咳得把枕头都浸透了?您天天守着余小姐听戏,可曾过问过夫人?夫人连好一点的进口药都用不上!”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我看你是仗着黎染撑腰,才敢编排主子!”

顾承煊转身时踢翻了药柜,大大小小的药瓶滚到黎染脚边。

黎染扑通跪下,旗袍下摆浸在泼翻的药水里,“阿碧从小跟着我在燕京长大,她嘴笨心实,您饶了她这一回,我以后亲自盯着她……”

顾承煊一把掐住她下巴:“就是你这副心慈手软的样子,才让底下人骑到主子头上!留着这种搬弄是非的奴才,顾家迟早要被搅得鸡犬不宁!”

“拖出去!四十藤条,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