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宜这句生疏的话,像刀一般扎了一下王欣悦的心。
“别这么客气。”
王欣悦说完这句话后,等着徐嘉宜的回复,却只等到短暂的沉默。她不知道自己在顾忌什么,明明有非常多想问的问题,为了让那些问题显得自然又漫不经心,自己甚至还一遍遍排演过台词,然而现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直觉感受到,徐嘉宜和自己之间,仿佛拉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这道鸿沟,或许就是正在餐桌上做咖啡的赵先德。他不紧不慢地磨着豆子,即便一言不发,那均匀的嘶嘶声也不断彰显着这个男人的存在感。
王欣悦开始观察客厅。客厅一切都很新,窗明地净,没有杂物,仿佛这个家庭里不存在任何的瑕疵,但也少了一些日常氛围,像仅供观看的样板间。桌上的东西仿佛都是凭赵先德喜好选的,看不到丝毫徐嘉宜的痕迹,仿佛她和王欣悦一样,也只是一位客人。桌角的软条更让她觉得疑惑,仿佛这个家还有着一个隐藏的婴儿。阳台果然被铁丝网封住了,外面的好天气被分割成无数方格。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就像一个巨大的鸟笼。就连王欣悦这个外人,也产生了一丝想立即逃跑的心。
但最扎眼的,还是电视机旁的监控。王欣悦不敢与其对上目光,就像演员在害怕看向摄像头后导致的穿帮。她只能在脑子里回想,门口似乎有一个,厨房好像也有一个,阳台绿植边的角落好像还有一个。为什么这个家需要这么多的监控?
“拿铁还是美式?”
赵先德的一句话将她拉回了现实。
“美式就可以了,谢谢。”
王欣悦急忙将自己四处扫射的眼神收回。自己的观察与这漫长的沉默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她赶紧回头,看向徐嘉宜,试图重启一些话题,却只看见徐嘉宜心不在焉的脸。她眼神涣散,微微皱眉,仿佛在强行忍耐着什么。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呀,怎么会这么问?”
听了王欣悦的发问,徐嘉宜再次向她投来微笑。然而,王欣悦看见徐嘉宜的右手伸进了盖在身上的空调毯里。
“看你的表情,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嘉宜就是太要强了。她当然不舒服啊,不然也不会请假这么多天了。”赵先德端着咖啡走了过来,并递给了王欣悦,“刚养好的豆子,可能还是有点酸,尝尝?”
“谢谢。”王欣悦接了过来,余光却依旧盯着那盖住徐嘉宜腿的毯子。毯子微微动着,仿佛那底下藏了条蛇。赵先德回到了餐桌的位置,似乎是要做下一杯咖啡。王欣悦趁机开启了话题。
“其实这次来,我也想替公司问问……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没法去上班。”
“怎么会这样,有去医院吗?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碍,但还是修养一段时间为妙。”
“具体是哪里不舒服?”
“整个人比较虚弱吧。”
然后王欣悦还问了许多诸如此类的问题,徐嘉宜回答得迅速又体面,像一个把答案记得滚瓜烂熟的优等生,滴水不漏。看似都回答了,却又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量。
她继续盯着那条盖住徐嘉宜的毯子。徐嘉宜的左手什么时候也伸到里头去了?那里头到底藏着什么?会不会是淤青和伤口?
王欣悦突感口干舌燥,只好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确实有点太酸了。
“洗手间在哪?”
“啊,就在那边。”
徐嘉宜抬起手指了指,却丝毫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好,我先去一下。”
王欣悦站起身,并让咖啡杯自然地倾斜。那过酸的咖啡,精妙地洒到了徐嘉宜的毯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