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1）生根发芽

徐嘉宜是被厨房里传来的动静吵醒的。

她即便醒了，却依旧起不来，仿佛被水泥封在了床上。她就这样平躺着，时不时睁眼，但更多时间还是选择了把眼睛闭上，似乎是在等待世界崩塌。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过了几小时，也有可能只有几分钟。赵先德走了进来，温柔地跟她说早餐做好了。她缓缓挪动脚步，走出卧室，开始洗漱。对着镜子，她发现自己的眼睛肿了，或许是因为昨晚受到了惊吓，止不住哭泣的缘故。

昨天夜里，张芳芳在袭击赵先德未遂、被她扑倒后，仓促地逃离。她走后，徐嘉宜惊惶地紧急处理赵先德流血的伤口，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该报警。

“交给她的监护人处理这些事吧，她也挺可怜的，不用惊动警察。”

徐嘉宜惊讶地看向赵先德，发现他露出了无比宽容的神情。他紧接着用充满怜悯的语气说道。

“现在你知道了吧，她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可怜的疯子。不要再联系她了。”

徐嘉宜略带迟疑地微微点头，然后两人在黑暗的家里默默等待着。到了下半夜，家里终于重新通电。开灯的瞬间，徐嘉宜才看见家里的一片狼藉，比如从工作室到客厅的血迹，和一些散落在外的玻璃碎片。她正想打扫，赵先德却制止了她，让她好好休息。原本便精疲力尽的徐嘉宜只好妥协。

洗漱完毕，从洗手间走出来的徐嘉宜发现客厅整洁如新，穿着长袖衬衫的赵先德，把手臂上的伤口也都完美地隐藏了起来，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将做好的早餐放到桌子上，徐嘉宜就势坐下。面前菜肴丰盛，夹着牛肉饼的三明治、蔬菜沙拉、土豆泥，以及两个煎蛋。即便没有胃口，徐嘉宜还是细嚼慢咽地吃着，一边吃，一边想着昨天的事情。面前的食物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两个煎蛋，突兀地躺在桌子上。徐嘉宜看着煎蛋，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赵先德看着她，随后语气轻松地发问。

“不想吃吗？”

这让徐嘉宜回过神来，她对赵先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像是有点。”

没想到这个对话却没有结束。赵先德继续看着她。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想吃？”

徐嘉宜愣了愣，仔细思考了几秒，然后回应道：“可能是因为我有点饱了，也有可能是……啊，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欢吃单面煎的蛋。”

“什么叫我知道的？”

“啊？我的意思是……我之前告诉过你吧。”

“告诉过我什么？”

“……不太喜欢吃单面煎的蛋？”

赵先德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你又这样了。”

徐嘉宜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提起来了一下。

“我又哪样了？”

赵先德面无表情，毫无回应，而是拿起餐刀，将煎蛋一下刮开。餐刀划过盘子的声音微小又尖厉，穿过耳朵，像是给徐嘉宜的脑子微微划开了一道。煎蛋里的蛋液缓缓流了出来，让徐嘉宜联想到昨晚他手臂上的伤口。沉默开始蔓延，徐嘉宜屏住呼吸，等待赵先德回答她的问题。这期间，每分每秒都变得无比煎熬。终于，赵先德叹了口气，动了动嘴唇。

“算了。”

然后，赵先德摇了摇头，站起身。突然拖拽椅子的声音，像一个让人心跳停拍的休止符。赵先德将盘子拿起，走向厨房。徐嘉宜连忙帮忙将剩余的碗都拿上，跟着赵先德过去，眼见着赵先德把煎蛋利落地全部倒在了垃圾桶中。徐嘉宜一边将碗放到洗手池里，一边看着赵先德阴沉的脸小心翼翼地继续追问。

“我哪样了？你告诉我吧，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