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上缭绕着靡靡之音。

太子萧景珩趁宴酣之际,向陛下求得恩旨,将丞相府二小姐沈如嫣指为东宫正妃,择了黄道吉日,五日后行大婚之礼。

终于能和朝思暮想的人白首与共,但他却提不起兴趣,心里始终感觉好像少了一块什么。

成亲第七日,太子妃回门省亲。

沈如嫣一早便回去了,萧景珩却在宫里待到日上三竿。

他姗姗来迟,屏退了通报的属官,顾自转至花园。

“嫁给太子,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萧景珩隔着假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是沈如嫣说的。

他没有急着走出去,反而压低身形,目光深沉了起来。

“此话怎讲?”一个年轻娇俏的声音问沈如嫣。

“入了宫,就接触不到别人了。”

话音刚落,围着沈如嫣的几位女眷就笑了起来,笑得暧昧。

萧景珩还没想明白这句话有什么深意,就听到另一个人开口。

“这有什么难的?你看上了什么人,随意找个由头送进去,顶替哪个阉人便是。”

一道声音插进来:“就她在外头养的那些人,若是全送进去,只怕宫里一个纯净的人都不剩了。”

听到这里,萧景珩如果还不知道她们在讨论什么,这二十年也算是白过了。

那些轻佻的笑声像毒蛇般钻进耳中,他的手指深深掐入假山石缝。

还未发作,又听到那边另启了个话头。

“沈听云该到关外了,听说靖王在床上残暴得很,也不知她是死是活。”

“呵,是死是活与我何干,二十年前是那贱婢非要爬父亲的床,赶走了我母亲,后来她死了,她女儿也是这下场,真是报应。”

“说起来,柳夫人当年那事做得真妙,任谁都查不出来难产是夫人的手笔。”

“还有你那次生辰宴,假意被她推下水,演得妙极了。要不是提前知道你的计划,我都分辨不出来。”

“贱婢和她女儿占了位置那么多年,早该让出来了。”

“你前段时间说的那侍卫怎么样了?”

“没下文。本来也看不上,要不是那丧门星喜欢他,我哪里会多看他一眼?不过说来奇怪,那日之后,他好像消失了一样。”

“消失便消失了呗,那样的小角色,比不上太子殿下这样的大人物。”

“可不是?等太子登了基,娘娘就成了后宫的主人了,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

大逆不道的话一句一句像更漏里的沙子,毫无偏差地挤进萧景珩的脑袋。

下颌绷紧,眼中寒光凛冽,碎石硌得掌心生疼,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怒意。

他硬生生止住脚步,喉中漫上甜腥味,轻细血管攀上双眸,将一双墨色鹰眼染得通红。

萧景珩回到东宫时,指尖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挥手屏退左右,独自站在书房窗前,暮色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像一把出鞘的剑。

“殿下,老奴给您送安神茶来了。”

年迈的常公公端着漆盘进来,浑浊的眼里藏着欲言又止。

“常喜。”萧景珩突然开口,“你在宫中多少年了?”

托盘与案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太监躬身道:“老奴伺候先皇后时就在了,算来……快四十年了。”

“那你可记得,永和十四年,丞相府送进宫伴读的是哪位小姐?”

常公公的手突然抖得厉害,茶水溅在紫檀案几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这……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