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微小的改变,混在长生郡的历史洪流里毫不起眼,却编织成了一张徐徐展开的网,每一次谈论,都为这张网添加了一个?新的交接点,逐渐扩展、蔓延。

顾柳依,顾柳依,在林暮晴和顾云洛在天界相斗时,她在人间进行着她的斗争。

林暮晴抬头看高悬于头顶的灯笼,顾云洛望向街边的摊贩,她们没有说话,牵着手走?了一路。

今晚之前,顾云洛从来?只将目光放在林暮晴身上,如今再无重担,她将目光移开,看这路上的众人,感受这长街的繁华和热烈的生命力,终于全身心?放松。

“真好。”顾云洛叹道,她们想到?了一块儿去。

林暮晴脚步一顿,看往顾家的方向。顾云洛便知?晓了她的意图:“如何?要不去找柳依叙叙旧?”

林暮晴绽开笑颜:“好。”

也?并非叙旧,这晚相聚,大?多数时候是念绯在追问天界的事。想给林暮晴烧纸钱的不止黄婶子?一个?,念绯说:“要是再没你消息,我们得快给你准备葬礼了。”

她手心?里捏着几块金锭,说是已经支好了钱,念在朋友一场,一定让林暮晴和顾云洛走?得风光。

一番话,换来?两记眼刀。

这一个?月里,念绯和柳依不似萍儿那般挂心?两人的死?活。她们能帮的忙已经帮了,如果不成,念绯只当是林暮晴的造化,她是妖,对生死?有另一套理解。

至于顾柳依,心?中装的事多,生死?的分量就轻。她的公务一点没落下,借着林暮晴这股风,把长生郡治理得妥当。

只不过,柳依仍是站在幕后,虽然手握实权,但这太?守之位依旧空悬,要么有新的官宦举荐上位,要么等温舒言带回来?的孩子?继承。

把酒言欢之际,林暮晴问道:“怎么你不明着掌权?”

柳依眉眼弯弯:“还没到?时候啊天师。如今我要这名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她说,太?守之位空悬,手下想要上位的官员就会有个?念想,相互斗争,等到?两败俱伤之时,柳依再出手把两边都打压,省时省力。

她要是如今明晃晃坐在这个?位置上,那众人的矛头一定会对准她,时运对女子?不利,她还会遭受各方攻讦。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如今不会为了一个?好听的名号,就硬要坐上太?守之位。

柳依握着酒杯倒在念绯的肩上,她仍旧是那副乖巧无害的模样,眼眸中的桀骜张扬隐藏得滴水不漏:“我并非贪图这个?名声,要的只是实权。”

顾柳依和大?多凡人都不一样,从不羞于借势当小人,也?不要什么大?义名声,能利用的事就一定会“敲骨吸髓”。举高旗一呼百应空喊口号的事情不适合她,她像暗处游走?的蛇,埋伏,吐息,然后突然给人致命一击。

林暮晴原本认为,柳依死?后大?约遁入恶鬼道,林暮晴想着帮上一把。如今忽然察觉,眼前这人,或许在恶鬼道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就像她自己一样。

不,或许比她更甚。

林暮晴开怀大?笑:“是啊,只是个?名头。往后你需要我帮忙,和我说一声便是。”

顾柳依不是林暮晴以往遇到?的人,她不需要林暮晴来?拉她出泥潭,她们并肩,伸手拉别的女子?。

往后这长生郡的改革,林暮晴可以帮上许多忙。

觥筹交错,又是一次畅快的酣饮,到?了深夜,忽然又来?了一场大?雪,气?温越发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