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上了?委屈逼着李梦安,她顾不得林暮晴在场,说出气话,恨不得再踩上一脚,把李芝的魂灵整个碾碎。
她说:“不信我就不要当我妈!”
脑海里紧绷的弦断了,这话如同给濒死的人扎了一刀,李芝突然厉声大喊:“我不是不信,不是不信,可是你满手的血啊,那条路除了你一个人都没有,我能信谁,我怕啊。”
她往后退了两步,竟是站不稳:“别人都说我不要你,我不是,我当初想带你一起走的,我没做到。我不想这一次还带不走你,你要是真的杀了人,我就真的带不走你了……”
李芝突然哭嚎出声,眼泪从她脸上滑落,像是把这几年背负的罪名都哭出来,她扶着桌子的边沿,将头埋在臂弯里,人慢慢地坐下去,陷进了木头中。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沉重,成了熔化的铅块。
事情已经脱离了控制,裂缝从痴儿遭遇的意外蔓延开去,缝隙越扩越大,横在了母女俩之间。
林暮晴不动神色将江篱护在身后,她发现,这间房里急需要解决的问题,已经不只一件了。
“也是,我不配,我那时候只想着保全我自己,只想着自己解脱,我是不配当母亲。”李芝被李梦安的言语刺激,从林暮晴的意外又讲到离婚,讲打碎牙齿往肚里吞咽的苦,开始自我否定、自我贬低,在外人面前不顾仪态,近乎自毁。
她从未这样爆发过,半年来,她和李梦安刻意不谈过往,相安无事地住在一个屋檐下。
可是现在,心中的闷积像可乐瓶的泡泡积攒太多,如今盖子被李梦安一脚踹开,情绪猛地溢了出来,不受控制。
“我又没要你这样做。”李梦安不知所措,她身上的刺一瞬间全都竖着,像应激一样大喊,“我又没让你当母亲,你不想当就不当,你干什么要自顾自地把我当作负担,我又不想!”她也开始哭,又觉得在新朋友面前哭很丢人,拿手捂着,不让自己发出抽泣,见堵不住只好背过身去。
片刻后再气冲冲地转过身来,盯着林暮晴一字一句说:“我没推你,王母娘娘、玉皇大帝来了也是没推。”
她抽着气,转身要走,只是没想好要推开房门进去,还是推开大门出去。就那么一停顿的时间,就听到李芝在她背后问:“你恨我吗?”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她恨吗?外头那些姨娘老汉说“你妈不要你了”的时候,她是恨的,这些恨是大人灌输给她的,她长大后逐渐体会到,李芝跑得好,跑得早。这个小镇上的男人男生女人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全都一个样,对哪一个母亲友好过了?
她要恨,只恨李芝没把她也带走,现在李芝来带她走了,她有妈妈了,她还该恨吗?
李梦安十几岁的脑袋想不明白,她不肯说出口,李芝却又絮絮叨叨哭开了。
“我想回来把你偷走,可是大城市里花钱,我自己都养不活,我不想带着你打工,让你吃不饱穿不暖,然后被老板骂了,满头焦虑再回去骂你不写作业不念书,我会变得痛苦,你也痛苦,你还是会恨我。我也自私。”她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合格母亲,世俗意义上的母亲要为了子女付出一切,她没有,她考虑李梦安的时候,也在考虑自己。
人们总说她不配当母亲,可是母亲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谁定的标准?会为女人带来什么幸福?李芝不知道,她尝到的苦远大于甜头,她要把自己掰开成两半,一半儿是李芝,一半儿是母亲。
如果她不那么倔强,丢掉李芝的那一半儿,让整个自己都成为母亲,或许会乐在其中。可是她做不到,她不舍得丢掉自己。
她这么说了,终于换来李梦安的回答。
“我恨你。”
李芝释然了,像悬在头上的罪名终于坐实了,反而变得舒坦。
她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