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晴用过晚膳后,当真等在顾云洛的房中, 她倒要看看,这?死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等, 也不是干等。
她也不算安了好心,踏入死神房中的机会甚少,她琢磨着,能翻出个什么花样来?。
顾云洛的厢房为不设隔断的两进?,南面做厅,北面做房,正中间的两侧衍生出两片雕花窗,算是区分里外的饰物。厅中摆一张香木桌,放有?茶具,四张雕刻精致花纹的木椅子,只是维持了厢房中的寻常打扮,顾云洛并未多做添饰。
厅堂无甚好翻找,这?屋中不常有?人来?,茶具也不常用,那?瓷器的肚儿?中,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装过水。
倒是北面的里屋,布置得精巧。
顾云洛的床摆在中间靠墙位置,西面是高面盆架和梳妆台,镜奁面妆物件不少,顾云洛寻常妆容淡雅,但奁中很多珍贵饰物,也不曾见她戴,恐怕是夫人赏的物件儿?。
林暮晴关上镜奁,对于私自翻动小?姐饰物不觉有?愧,顾云洛连她人都杀过了,翻些物件儿?算不上什么报复。
只是她也不是真的梁上君子,对这?些金饰银器只看了一眼就失了兴趣。
东面是一张书桌,整齐叠放笔墨纸砚,几张墨迹已干的宣纸平展在桌面上,林暮晴走近一瞧,却也写得不是什么稀罕物,大?约是把经书韬略抄一抄,练练字迹,消磨时光罢了。
顾云洛字写得好,不是前两世批了皮那?般,学生写出的稚嫩文字。而是正楷,一笔一划,起止分明,吸了浓墨,落笔恰到好处。只是林暮晴觉得这?字迹平正,一板一眼,像极了顾云洛的为人处世。
林暮晴又翻了两张,下方的内容却不是抄经,而是丹青。她画工也极好,画池中荷花,画假山顽石,也给顾柳依画了两张写意画,寥寥两笔墨,眉目传神。
大?抵这?世太无聊了,无物件儿?可消遣,便?在纸上消磨。却又不止柳依,素月、翠青也画,还有?些林暮晴未曾见过的生面孔,面容不一致,但眼睛大?多相似,目若悬珠,凛冽锐利,皆是人物像。只有?垫在最后的一张,是一着装随意的道?士在檐下散步的背影。她没刻画五官,着装却分明是林暮晴。
那?画用了心,檐下那?一方浅池里的锦鲤,还用朱砂细细描了色。落款有?日期,是不久之?前。
林暮晴抽出这?张画,心中好似在细密地鼓泡,像泉水叮咚,捏着纸张的手有?些发麻。
顾云洛似乎对她关注过多了。
她再看,杂书垒在桌角,都是些正经书画,一本诗词集还未合上,翻开那?页是首悼亡词,上写“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
书籍整洁,并无批注,是随意翻至。
林暮晴瞧着眼前这?书画,落笔技法?却又不像一年便?可习得的程度。她恍然察觉,今日之?前,她不曾了解死神本人,这?人爱看什么,爱吃什么林暮晴不曾知?晓。瞧着这?方书桌,却又觉顾云洛和寻常人没有?不同,平日练字弹琴,读诗作画,好似真个大?活人活在这?里。
是她为掩人耳目的伪装,还是她真是如此本性?
林暮晴将手中那?幅画放回原位,再翻,书案中并无林暮晴想寻之?物。
是了,她翻找半晌,原是想寻那?把骨刀。两世,她都死于那?把骨刀,像是特意用来?裁决她的执法?工具,白骨制成,刀刃描红,沾了她的鲜血便?更光滑璀璨,她对它有?了深刻的印象。
林暮晴最后行至床榻,她点燃了床边灯火,在摇曳的橘色暖光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
天气炎热,顾云洛只盖一张薄被,双手规矩放在两侧,并未握有?武器,身上也只着中衣,不像武器藏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