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玉,见信如晤,若君见此笺,珍已不存于世。两次信函,概是作别,珍实有愧于你。

别后有一事惦记,不知应当如何与君语。

李兆廷其人可怜可恨,卑劣之处不堪细数,于珍心中,无论为人或为君,皆远不如你,然师承大儒听雨,此子虽无大略,却仍能治国,并非昏暴之君。

珍回京路上,见战后百废重生,百姓战兢生活,心中百感交集,不知君是否亦然。

晋王乃当年大统之承继者,为先帝所篡,今日究竟拨乱反正因循祖制,抑或能者取之,概君一念之间。江山如画,教多少豪杰竞折腰?无论君为之何,珍地下感知,皆为君傲。

珍平生最大幸事有三,一为冯家女,二为提刑官。

三为君之妻。

此生独一憾事,乃未能见君白头。

他一直以为,她是极恨李兆廷的,不,她确实恨极李兆廷,信里,她几乎否定了李兆廷所有,但她始终没回避李兆廷继位实乃拨乱法正,晋王才是当年的正统继承者,若没有连玉父亲当年的阴谋,今日继位也是李兆廷。

并且,她认为李兆廷并非没有治国之能。

这场战争下去将死伤无数,只比当年篡位之战更惨烈。

若连玉能体恤百姓,那么,她请他放弃权位。哪怕在她心里,连玉才是最好的君王。

在她死后,连玉最终答应了她的请求。

原来,当年连玉退兵,还真不仅仅是为她装殓。

而她杀魏成辉,也似乎不仅仅是为了阻止其杀公主,报家仇。

李兆廷问连玉有没有女人,只因为他是皇帝,他有后宫,他没有给她一生。若连玉亦然,那么,他便可以释然。

但若连玉当真有,也就是说连玉后来还是后悔了,后悔做了退兵的决定,其边疆维安,怕为的未必是保护大周,他还想制造声望,东山再起。

李兆廷并不惧怕,但他替她不值!是以,他怒了。

只是,这怒,是对自己还是连玉,只怕连李兆廷也说不清。

是的,正如司岚风所想,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李兆廷连自己也说不清。

在满腔翻滚的热浪之中,他想起了五年前那一晚。

她胸前血肉模糊,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身上被刺多剑,肠子都流出了来。

他当时没有去看她的脸庞或者眼睛。

他不想看到她扭曲的面容。

突然便想起很多年前那个下午,她乔装成少年和他一起上私塾。

那天大家学的不错,课后老夫子心情甚好,便没立刻下学,而是笑咪咪问道:“你们这些少年郎啊,日后课业有成,意欲何为呀?”

“老师,吾愿为夫子。传道授业解惑。桃李天下,令愚者明智,智者侍国。”有人举手答道,十分兴奋。

“噢噢好好,小子可教也。”夫子捻须呵呵笑。

“啊我爹是屠夫,我可能也当屠夫?不过其实我想当厨子,可我怕我爹会打死我”

有人搔头,有些苦恼的说道。

整个私塾哈哈大笑。

“愿为将军,保家卫国,流芳百世。”

“愿为大相国,治国安邦。”

夫子不断点头,最后目光落到他身上,“兆廷,你说一说。”

其他学子也饶有兴致地望来,他一向是这当中最出类拔萃的学生。

他起立,脸上仍是一贯沉稳清淡的样子。

“愿为传奇,”他语音清扬,“令大儒桃李天下,大将军平壤定邦,大相国治国惠民,百姓安居乐业。”

夫子愣了一下,脸色有一瞬吃惊,似暗忖这鸿鹄之志好是好,但未免太大了吧,而且,要做到这岂非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