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等空洞虚无的道。”明月楼主拨弄着案上的灯烛,又笑。
“阁下一路追寻至此,不也是空洞虚无之?人??”形同庙中泥像、只为世?人?解惑的活佛,直到这时才流露出几分?鲜活,“祂是执掌死亡的神祇,阁下欲超脱生死,便须得超脱祂之?权能。这世?间有摆脱生死轮回、无常因果之?法,那便是飞升。”
明月楼主垂首看着自己的掌心,他?已经?逐渐老去,修长有力的手?爬上了斑驳刺眼的斑印。那颗红线相系的眼珠子躺在他?手?中,仿佛下一瞬就?会渗出泪来。
世?人?寻求飞升,所为的无非便是“跳出三?界、不入轮回”的长生逍遥。但明月楼主的极情道却要吃尽人?生八苦,所行所求皆背道而驰。梵觉深的讽刺不无道理?,明月楼主来此,除了寻求一个答案外也是想看看自己是否能在生死关头堪破七情,超脱生死,突破大乘的瓶颈。
“你也不遑多让。”
言之?有理?是一回事,被人?逞口舌之?快是另一回事。
“最后一个问题。”明月楼主闭了闭眼,又睁开?,“你,或者说……佛门究竟做了什么?”
听此问话,梵觉深终于笑了:“对阁下而言,何为因果?”
道门修今生,佛门修来世?。佛门的经?义之?道离不开?因果轮回,可以说,参悟无常因果便是佛修、禅修毕生的功课。
“于我而言,因果是线。”明月楼主道,“错综复杂、缠连交织的线,一根线头或许会分?出无数旁支,又或许会在某个节点打上死结。看似无解的结或许有轻易顺开?的节点,看似易解的线头又或许纠缠着庞大的乱线。无数线头缠绕于一起,互成因果,互成劫数。我觉悟不深,只觉大抵如是也。”
“于因果一道,阁下已有彻悟。”梵觉深不说对,也不说不对,毕竟无人?能为无形之?物作出详尽的注解,“但对于世?间绝大多数人?而言,因果是一条长而笔直的线。线的这头到另一头,流逝的是光阴与岁月。光阴一去不回,埋下因便会得到果。种花便得花,种豆便得豆,循环往复,不过如是也。”
明月楼主忍不住嗤笑:“若缠缚众生的命运是如此纯粹之?物,人?世?又何来百般苦楚,万般奈何?”
梵觉深颔首。他?不再回话,而是抬手?虚虚轻点桌案,只见桌案上有一点绿意萌出,如一颗尚未破壳的籽种。
“于我等而言,因果便似莲华。”梵觉深轻叩桌案,那籽种便没入了案几,“一颗莲种,落在地里或许会发?芽,或许不会;它落在岸上,或许会失水干瘪,也或许不会。我将它种进池子,它或许会破壳而出,也或许不会。此时,这颗种籽落在哪里是因,而诸如其余种种,皆是命定之?果。”
梵觉深曲指轻叩桌案,昏暗的烛火下,桌案化?作了一池碧水,莲子落入了池塘。在两人?的见证下,短短几个吐息间,那一点绿意破壳而出,于淤泥中生根发?芽,长出中通外直的枝干与含苞待放的花。
“我欲得莲子与花,选了一池碧水,种下一朵莲华。它落在适合它生长的土壤上,我祓除了殃害它的病害,驱赶了顽皮的走兽鸟雀,荫蔽了会将它摧折的风雨。它得以茁壮无忧地成长,生得亭亭玉立,将要绽放。”梵觉深伸出一根手?指,轻点莲花的花苞,“但无论它是否开?放,莲华都已长出了莲子。无论它开?不开?花,莲子都在那里。”
梵觉深收回手?,平静地注视着池塘中的莲花:“此时,花是因,莲子是果。花开?花败,莲子都在。而它是否开?花,却再不由我。”
“种下善因不一定得道善果,而得恶果却未必有恶因。”明月楼主道,“最终决定是否开?花的,是莲华一念。”
“不错,一念。”梵觉深再次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