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与海浪,但拂雪只见那细杆往水里?一杵,船只便像浮毛般飘出了老远。逆着海潮,船只一头撞进了茫茫雾海中,没?过一会儿?,拂雪便看不见黑色的河岸了。

“吱嘎、吱嘎”,海潮声与摆渡声在耳畔交织。拂雪偏头望向雾海深处,她不知道这艘小船要将自己带往何方,也不知这片雾海是否有所谓的彼岸。

思绪游离之际,拂雪却突然听?见了异样的声响,像是鱼群破水而出又砸落海面。她凝神?望去,小舟周围果?然飞溅出寸许的水花,一些?白影追逐着小舟,如鱼跃般翻动着海浪。拂雪眯了眯眼,她伸出食指凌空一点,一道破水而出的白影立时便被定格在了半空。这回,拂雪终于?看清了白影的本相。

那竟是一只白骨状的怪物?。

这怪物?长着一颗比常人略小一些?的头颅,下方连缀着一段完整的脊骨与环形的肋骨。骨骼上的神?经与血管清晰可见,但除了头颅与颈椎这一部分,其他部分的骨骼都被舍弃。这些?怪物?的身上附着一层灰白的“纱衣”,不仔细看只会将其与周围的浓雾化作一体。那形似鱼鳍的纱衣,却让拂雪想到雪山中大怖救渡度母身上那层溶解的皮。

心跳错漏了一拍,拂雪瞬间站起。那白骨状的游鱼挣脱桎梏,重新落入水中。虽然已经亲眼见过患有离骨症之人的惨状,也从女丑的口中得知永留民的未来。但真?正亲眼见到那所谓的“禾苗最终的形态”,拂雪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些?怪物?与“人”挂钩。

她喃喃道:“丧失本面,灵性全无?,存续又有何意?”

[存续本就是族群的意义。]

一道低沉的声音接过了拂雪的话语,拂雪猛然扭头,却见船的另一头上不知何时伫立着一道颀长的人影。漆黑的长袍像墨水一样淌了一地,祂的面容掩藏在兜帽之下,看得并不分明。祂手中握着竹竿,有一下没?一下地撑渡着舟船。船只破开水浪,跃动的骨鱼也自觉避开了小舟航行的轨迹。

看见那道人影的瞬间,拂雪瞳孔放大,无?数灰白的画面像万花筒一样在她眼前绽放。

她看见自己被人贯穿了心口,飞溅而出的鲜血模糊了视角;她看见一线血痕吻过颈项,天旋地转中她的头颅落在了地上;她看见狰狞的巨兽朝她张开血盆大口,距离近道她能闻见涎水的腐臭;她看见自己从空中坠落,脚下是赤红滚烫的岩浆;她看见镜中鬓发霜白、垂垂老矣的自己;她看见魔窟鬼窑中万千鬼手分薄自己的血肉……那一瞬间,拂雪看见了自己无?数种的“死亡”。窒息与绝望像汹涌的海水,刹那便将她湮没?了。

但就在拂雪险些?溺毙的瞬间,一道明光自她眉心亮起,重聚她离散的神?智。待眼前斑驳的色块恢复如常,拂雪忍不住冷汗津津地后?退了一步她的琴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前,她的剑正悬于?自己的脖颈之间。方才一刹那的间隙里?,摧垮人心的绝望让人近乎本能地追寻着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