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越发浓重,与烈火交织的阴煞不祥之气将天空都熏染出?腥秽的艳色。婴孩凄厉的笑声在这片时空中涤荡,打坐入定的觉深佛子却不为所动。灿金色的梵文盘旋环绕,在烈火与诡雾间隔离出?方寸的净土。梵缘浅看着他,看着师哥。隔着茫茫雾海,她站在烈火与诡雾之间,看着被梵文环绕的师哥。
尘垢污泥中生出?的莲华,那白衣僧人像极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莲台佛子。
师哥当年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梵缘浅虽不甚明了,却也并?非一无所知。她虽如莲藕般空洞无心?,却生来便有一双洞悉世事的慧目。她知师哥心?中有结,故而难以成佛。而师哥的心?结与她有很深因果,所以她便将渡他航登视作此生应行之路。
师父总是摸着她的脑袋,叹息着喊她“痴儿?”。可梵缘浅知道,因果从?来都是相互的,她是师哥的因,亦是他的果。那师哥定然也是她的因,也是她的果。
烈焰与黑雾弥散盘桓,却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看着被梵文环绕、阖目静坐的师哥,梵缘浅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触碰了梵文的构筑的结界。
“滋”的一声轻响,梵缘浅的指尖泛起?气雾,随即而来的便是锥心?刺骨的痛楚。
梵缘浅神情微怔,她低头看着自己被灼伤泛黑的手指,点?点?黑雾溢散而出?这分明,与那阴煞不洁的鬼雾一样。
……
变神天,十绝殿。
登上最后一节台阶,迈入阴荒法王的大殿。走至这一步时,姜恒常已经衰老得腰背伛偻,想要站直都难。平日里,她总是玩世不恭,对着姜家长老一口一句“老不死的”。而此时,她与貌如中年的阴守安站在一起?,看上去反而像是阴守安的长?辈了。
阴荒大殿中空荡荡的,没有家具,没有摆设,没有人气,难以想象这竟然是一处住人的府邸。然而对于姜恒常而言,这反而只是寻常。毕竟在她的记忆中,阴大长?老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他没有物欲,没有外求,虽然身居高位,日子却过得和修苦谛之道的僧人没有多大的差别。姜恒常时常觉得,阴大长老就像一件从古墓里挖掘出来的古董,冥顽不化,固执己见?。即便将古董刷洗干净放在阳光下晾晒,他身上的每一寸裂纹依旧是古老而阴暗的。
但换一句话来说?,姜恒常也很钦佩他。若不是立场有别,与天争命,她大概是不介意三天两?头将这位长?辈放在轮椅上推出?去晒晒的。
阴守安不知道姜恒常在想?什?么失礼的事,但他也早已习惯了这后生不着调的样子。阴守安看着姜恒常长?大,这位姜家新生代的奇才天生胆大,心?性豁达。她从?不为外物所累,也不让他人的祸事折损自己的心?境。她像一汪流动的活水,潺潺不绝,不染尘埃。
这种过人的心?性,让姜恒常在修行之路上毫无瓶颈、一日千里?,但也让负责教导她的师长?们颇为头疼。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胆大包天的晚辈会不会在某天闹出?惊天动地的事来。
就譬如此次的恒久永乐大典,知晓国玺失窃、大典被迫中断时,阴守安的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天殷建国四百年,百岁铸一魂身,算下来,兄长便是第四轮大日。”姜恒常亦步亦趋地跟在阴守安身后,年迈老朽的膝盖骨让她像没上油的偃甲般行止艰涩,但她苍老嘶哑的话语依旧是轻快的,“九为数之极,扶桑无枝木一日照世,九日栖枝。也就是说?,我们的老祖宗本是打算耗费九百年的光阴,铸成九具魂身?好将天殷的福泽普照神舟的每一处版图。那成为大日后会变成什么?十殿法王又分别是什么人呢?”
“哼。”阴守安不欲回答姜恒常的套话,径自加快了脚步。
然而,姜家道君惯来是个没脸没皮的社交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