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一眼望去便知并非陪葬的人俑,而是用?于纪念的丰碑。

“人皇氏继承了神明?遗落的真相,也终于明?白为何神明?会?立下?‘登天?者贵,落足者卑’的道基。究其根本,是因为修士能超脱三界、跳出五行,终有一日能依靠自身的力量走向?茫茫星海,而留在地上的生灵却已无法拥有未来。旧日的神明?或者说,蛮古时?代的‘修真者’,祂们唯一能做出的抉择便是放弃绝大部分长出双腿、无法自行飞翔的鸟雀,倾天?下?之力催生出更多?能延续族群的火种。拂雪,若是你,面对这样绝望的局面,你会?做出何种选择呢?”

拂雪没有说话,她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冗长的石道。石壁上的千年不熄的烛火在她眼中跳跃,往深处走去,便发现石窟的形制酷似陵墓。

女丑并没有在意,只是自顾自道:“这里是人皇氏族的陵墓,从古至今,那些为苍生付出一切的英烈,最终都沉睡在这里。”

女丑走向?其中一面山壁,她庞大畸形的身躯扭曲了烛光,拂雪看见石质的龛盒中伫立着一樽少女模样的青铜人像。那少女头戴冕旒,身着缀以稻穗、黄黍、高粱、桑麻、菽麦图样的长衣。她目视前方,微微仰头,似在与某种看不见的物事对峙。她身边,一樽与她年岁相差不大的少年铜像手持长拐,半遮面容的长袍迤逦及地。

“拂雪已经见证过苦刹的过?往,或许曾在幸存之人的口中听过?这两?个孩子的名?讳?”女丑一只手轻轻搭在铜像的肩上。

拂雪拧眉,她看着两?樽铜像,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

“人皇氏并没有坐以待毙,但当时?的人们经历了神启年代的混乱与暴政,正处于百废待兴、苦盼和平的黎明?。而涉及天?机的隐秘,冒然布告天?下?只会?引发动乱。所以,就像神明?将飞升的渴望铭刻在世?人的血脉里,人皇氏也通过?巫咒与秘术,将当年自神明?手中得来的真相传承至今。”

女丑轻轻抚摸着两?樽铜像,擦拭上方并不存在的尘影。她“目光”落在空处,嗓音渺渺无依。

“在天?机尚未被蒙蔽的时?代,吾感?知到他们的降生,奉命将他们带回部族悉心教?导……最后,也是由吾为他们戴上了沉重的冠冕。”

“五毂国末代君王启山明?,及其胞弟,末代大巫启山赤。”

拂雪猛然抬头,她下?意识地回首望去,看着自己这一路走来的漫长石道。她突然明?白,为何人皇陵里仅有牌位以及铜像,而没有棺椁衣冢了。

人皇启山明?,大巫启山赤,在连山氏族叛党勾结外道侵-略五毂国时?,以国祚与灵魂为代价阻止了外道的血祭,庇佑帝都众生。这一对末代的人皇与大巫当时?年仅十二岁,却落得魂飞魄散、万劫不复的下?场。拂雪推断一目国与五毂国深有渊源,却没想到一目国主祭女丑竟曾是人皇与大巫的师长。

“……原来如此,你出身五毂国九卿九贤氏族。”拂雪轻阖眼帘,再睁开时?,眼神依旧清明?,“既然如此,尔等?为何与白面灵同?流合污?”

这是拂雪一直没能想明?白的一点,永留民的信仰若是起源于五毂国,冥神骨君也是五毂国的遗民,为何他们要选择与毁灭五毂国的白面灵合作?

“因为吾等?已时?日无多?。”女丑放在铜像肩膀上的手倏地收紧,她似在忍耐某些岩浆般滚烫灼人的情绪,微微拱起的脊梁止不住的颤抖,“吾等?已时?日无多?……所以一切爱憎都必须为众生让路。为了神舟与族群的延续,那时?至今日仍在我血脉中流淌的愤怒又算得了什么?当以大局为重,当以众生为重他们……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