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对楚夭的逼视熟视无睹, 他淡然的目光专注地?凝固在宋从心的脸上,就仿佛世间最虔诚的匠人面对着自己将要问?世的作?品。

那双淡然如水的眼眸在与?人对视时总有种触碰湖水的冰凉之感, 为了避免尴尬, 宋从心干脆闭上了眼睛。和楚夭偶尔拿捏不好力度的涂抹不同?,兰因的动作?举轻若重,轻盈却无一丝颤意。这让宋从心不禁想起他的刀, 刚猛霸气的兵器在对方手中却挥出了一种别样的细腻。

描眉,画眼,淡淡地?上一层底妆, 将碳粉在掌心化开?后,浅浅扫在脸侧与?鼻翼,晕染出五官的轮廓与?阴影。

窸窸窣窣,仿佛窗外吹来了天山上未化的雪絮。

不大的店铺内突然安静了下来,青年的动作?行云流水,如攀折落花一般细致精巧,让人情不自禁地?驻足观望。

“石榴娇、嫩吴香、万金红、圣檀心、格儿殷、天宫巧……”青年修长的手指在胭脂格子中一一拂过,“你们这儿,颜色不齐。”

他话音刚落,骤然回过神来的店家女儿有些?慌乱,却见他择取了其?中颜色最淡的一种。将胭脂在掌心化开?之后,他捧起女子的脸,借助拇指的推力将胭脂往颊上一晕,而后是眼角、下颌、眉心……

而后,宋从心只觉得?唇上一热,拇指指腹拭过她的唇,蜻蜓点水,又稍微带了一点着色的力度。

终于,兰因道:“好了。”

宋从心不由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睁开?眼睛,第一眼撞入的便是兰因淡然的眼眸与?楚夭似是惊艳的神情。兰因随手取过桌上的铜镜立在宋从心眼前,不算太过清晰的铜镜倒映出一张几乎看不出着妆痕迹的素颜。图南那丧气无比的八字眉被重新修饰过,变得?平整柔和,虽然乍一眼看上去?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宋从心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许的淡妆便犹如拂去?云翳的明珠,让图南这副不讨喜的面孔都变得?平易近人了些?许。

“哇。”楚夭晃了晃脚,道,“图南,我以前都没发现,你的眼睛真好看啊。”

楚夭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形容,但兰因着妆最多的地?方无疑便是宋从心的眼部。闭眼时尚且不觉,但她睁眼的瞬间,却仿佛冰天雪地?中开?出一枝红梅,堪称是画龙点睛。

宋从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抬头看向兰因道:“多谢了,但下次不必随她胡闹。”

“我才?没胡闹呢!”楚夭不乐地?拍了拍桌子。

“无妨。”兰因洗去?手上沾染的妆粉,顺带掏钱将用过的几盒胭脂都尽数买下。

他偏头看向窗外,远眺群山之巅不化的霜白?,眼眸幽邃却又平淡:“不必心急,慢慢来。”

……

在戎马驿站停留七日之后,在一个雪

霁风和的晴日,三人与?商队告别,准备进入深山。

“我们的商铺名为‘寻奇斋’,以后可以来光顾一下生意啊!”阿克夏深谙和气生财之理,临走时不仅送了他们盘缠,还?热情地?招呼他们来日再会。

阿克夏确实很会做人,楚夭一路上都还?对那支气氛友好的商队念念不忘。毕竟离开?驿站之后,陪在她身边的便只剩下两?个沉默寡言的冰坨子,北地?的寒风本?就冰冷,面对着料峭的冰川与?苍茫的天地?,喜暖的人心难免会感到孤独。

宋从心与?兰因两?人显然都是习惯忍受苦暗的,这一路上,楚夭只能自己唱唱歌,自娱自乐。

宋从心不讨厌楚夭的歌声,她的确可以忍受苦寒,但不代表她喜欢。冰天雪地?之中,楚夭是那一抹难得?鲜艳美丽的色彩。

乌巴拉寨位于天苍山的深处,而在过去?,山民们曾以智慧与?众家之力在料峭的冰崖之上修建了朝圣的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