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龙问:『记得什么?』

白少情不答。

他的手仍把玩着空空的酒杯,烈酒已经入肠,腹中的辛辣渐渐散去,散去后,竟是说不出的寒冷。

白少情冷静的凝视着封龙。冷静的眸子里,藏着森然恨意。

滔天的恨意。

『你说过我要让正道人人敬佩你,邪道个个惧怕你。我要天下人都宠着你,捧着你,让你富有四海,随心所欲。』他冷冷地吐字,忽然绷紧俊脸,咬牙,恨恨地问:『你为什么不说你想说的话?』

『我?』封龙深邃的眼睛盯着他,『我要说什么想说的话。』

白少情黑水银般的眸子深处蓦然一跳,仿佛被这不痛不痒的话刺中了心。但那么一瞬间,他又按捺下来。

『说你本想把我留给武林;本想让我从此被天下人宠着、捧着;本想让我富有四海,随心所欲。可你现在却后悔了。』白少情一字一顿道:『你不想放我走,不想离开我,你一天瞧不见我的影子,就会辗转反侧,寝食不安。』

他深深看着封龙的眼睛,不容自己放过封龙眼神的一丝变化。哪怕封龙再善于隐藏自己的心事,也不可能逃过他的犀利目光。

但他看不出来。

封龙的眸子太深,那深处是无止境的黝黑,他竟瞧不出来。

里面可有明月?

银瀑呢?

蝶影?

那株为了他而移栽到总坛的青青垂柳,是否已枯黄?

白少情的心,紧紧缩起来,下沉。

他看不出来,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不知道这为何会让他如此痛苦?他宁愿被水云儿活活折腾上十天八天,也不愿意受这样的心情,撕扯神经般的绝望。

他凝视封龙的同时,封龙也在看他。

封龙认真地看了他半晌,哑然失笑,叹道:『好,好,你总算盼到自己作主的时候了。白大盟主,你动手吧!』

他仰头,闭着眼睛。

苍白的脸,却仍是棱角分明。眉间一抹傲然,谁也比不上的逍遥。

这逍遥让白少情切齿痛恨。

但封龙偏偏没有说错,他盼了许久,总算盼到自己作主的时候。

总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错过了此刻,便是再一遭的万劫不复。

白少情长身而起,居高临下,缓缓抽出他的剑。

他腰间的剑是铸剑庄的庄主送的,是铸剑庄的镇庄之宝。乌黑陈旧的剑鞘,古朴的剑身。

他缓缓地抽剑,剑身与剑鞘之间,磨出一道冷冽的声音。

他的武功已经不错,虽然他的心在狂跳,白皙的手碰到剑柄时,却变得很沉稳。仿佛这把古老的剑,给了他奇怪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终于明白,就在此刻,他掌握了一切。而掌握一切,却意味着决断。

他的目光无法离开封龙的脸。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自己看见了上面浅浅的欣慰的曲线。那一掠而过的笑意,像封龙的碧绿剑无声划过心脏,在上面留下一道清晰的、血潺潺的痕迹。t i1B ,T“k6]1I

他曾那么无助地渴望翻身,他曾那么急切地渴望成为天下高手,他曾那么衷心地渴望自己不再卑微肮脏,受人欺凌。

如今他的剑下,正是最恨的那个人的喉管。

轻轻一划,溅出一抹猩红,他从此就是天下第一,至高无上的武林盟主。

从今以后,再没有人知道漫天蝴蝶是何等壮观,又是何等动人;再没有人会在初十攀上玉指峰顶,惊叹那银河瀑影。

他盯着封龙。

他的目光坚定,眸子深处却在剧烈荡漾。他将剑举到眼前,仿佛要仔细看看剑尖的寒光如何慑人。

剑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