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玄正仙君和陆成南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陆成南又在桃花院中坐了一会儿,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等林煦醒来,得了剑神点拨后,他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一时又无别的话可说,便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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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时分,林煦醒了。
那是一个他曾做过许多次的梦,他梦见自己在于剑神对剑。
恍恍惚惚间,他又回到那天桃花山腰处,剑神用那水晶般剔透而锐利的目光注视他,他仿佛变成了一段枯朽的梅枝,被狂风吹进了海里,在他面前的是排山倒海,吞山灭日的剑意。这剑意就像海啸的浪,把他拍翻进了海中,然后波涛又卷起他来。
他在梦中快呼不过气,他什么也做不到。那漂零的、眩晕的痛苦,那被巨浪撕扯得粉碎的痛苦。他醒不过来,也死不过去。
渐渐地,他不再是一截树枝。
他被粉碎了,他化成了大海里的一滴水珠。他吞不下这剑意,而是剑意将他吞没。就在他快要成为这剑意的一部分时,他睁开眼睛,感觉自己还躺在浪花上,起起伏伏的,眼前的一切似真似幻。
银发的剑神点着蜡烛,慢慢地翻看一本泛黄的医书,纸张交替摩挲的声音,轻微且真实。林煦躺在床上,认为这是幻觉。
不然,剑神怎么会恰好坐在他的床边呢。
剑神大概仅凭他呼吸声的变化就知道他醒了,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看书:
“东西自己吃了。”
林煦撑着身体坐起来,床边柜子上摆了粥菜,还热着。他轻轻地拿起勺舀了一口,忽然愣住:
这蔬菜鱼片粥的味道,怎么会和家里做的一模一样。
莫非是他身体不好,所以味觉也出现幻觉了吗。林煦仔细地抿了几口,确信是家里的味道,滋味咸鲜,鱼片鲜嫩且薄,翠绿的葱花点缀其中,大概放了姜和胡椒,喝完身体暖融融的。
即便同为棘溪人做的鱼片粥,每家的配方都是不一样的。林煦忍不住一直去看剑神,他本来是想问问粥的事,忽然发现烛火把那银白的发丝染上几许暖色,像流动的光河。橘红的光线拂过他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照在他紫色双瞳的深处,形成格外明亮的光。
终于,剑神被他看得不耐,啪地合上书页:
“总看我做什么。”
林煦撤回视线,想掩饰什么,但忽然发现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掩饰的,他在慌张什么呢。
“我……我想问,这个粥是您做的吗?”林煦捧着碗。
“不然呢。”
林煦心中升腾起隐秘的雀跃,居然真的是剑神亲手做的粥。
“和我家的味道……一模一样。”他腼腆地夸赞道,“我想起了我的母亲,还有大姐。”
剑神放回书的手僵住了。
无尽深渊的黑夜里,他曾试图复刻家的味道。
他以为时间已经足够漫长,他连母亲和大姐做的饭菜的味道都要忘记。
看来有些事是永远忘不掉的。
正如有些伤疤,永远不会愈合。
林煦以为他生气了,连忙说:“是很好吃的意思……您的家也在棘溪吗?上次看您舞剑,我就想问……”
“够了。”剑神冷冰冰地蹙眉,打断了他的话,“仙途之人,何来有家?”
这八个字把林煦砸了个劈头盖脸。修仙的人怎么会没有家,每年从登剑阁里寄出的家书那么多,莫非都不要有家了。
林煦不解,望向那双结满寒霜的紫色眼瞳,一瞬间他感到好像被什么击中。但不是压迫感带来的恐惧,而是剧烈的哀伤。
真的是说莫要和家里牵连,就可以当真不牵连的吗。
他身上每条血脉,每根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