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恐慌是不可能的,他连日以来的恐惧,都是在恐惧这个誓言,他一直试图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可修行人的誓言怎么可能没关系。突然间他被迫在极致的黑暗之中,直面自己的恐慌。

他懊恼自己当初受到外部的影响而起誓。

他明白,这不能全怪当时的形势,因为最终做决定的人还是他自己。倘若那天他有今日十分之一的心性和见识,都断不会答应。

然而过去之事不可改。他必须全然为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负责。

接下来他要抛开后悔,大步流星地向未来走去,什么也不能阻止他。

极致的惶恐间,他突然喘不上气。

他想起来,最开始白水鸿让他发的誓言是不得再修,他自己改成了不得轮回。原来那时他就想明白了,不得轮回至少还轻一点。若是不得再修,他活着会比死了还要难受。

林煦心底生出一股狠劲来。不得轮回便不得轮回吧,至少今生他想要自由。权当是为过去自己一时看不清自己的内心胡乱发誓付出的代价。

从今往后,他不再怕未来了,只要活在当下。朝闻道,夕死可矣1,对修士而言,没有什么比道更重要。

与强烈的追道之心比起来,死后不得轮回又算得了什么?

此时他只要听闻正法,只想与道合真,至于死后如何,那就等死后再论!

刹那间黑暗消失,心念中升起刺眼的烈日,驱散了所有的阴云,林煦心中骤然澄明无疑,他一时愣住。

就在这时,剑神平静地看向他,目光中隐约有嘉许:

“现在,你可以拿剑了。”

林煦心底生出如海般澎湃的感动,莫名之间,他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在他心里勘破这最大的恐惧的一瞬间,居然就是问清道心的时刻。

他等这一刻等了太久。

他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能重新持剑会是在怎样光明开悟的时刻,没有想过居然是在直面心底深渊至暗之处的刹那。

此前,他在平日的修习中渴求一颗大光明心,盼望着无穷的光明能斩断恐惧,可是他越求越焦虑,像是在往空中楼阁里攀爬,直到今天,他攀不动了,从那空中跌向深渊,跌向曾经被他刻意忽略的恐惧之处。

他明白了。

当问道的决心大到无坚不摧,任何恐惧都会烟消云散。总归人是要消失的,那他为何要害怕?从此时此刻起,他决心要向死而生。

最大的遗憾是,现在他身边没有剑。否则他一定会拿起剑,现在就来练上一练。

剑神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二话不说解下了自己的重剑碎星,扔给了他。

林煦连忙接住,被惊喜砸昏了头。

据传闻,这把重剑是剑神的本命剑,从不轻易出鞘,哪怕和道阳玄正对剑时都不会出鞘,只用另外一把细窄修长的铁剑,或是简朴的木剑。

然后剑神抽出那把普通的铁剑,剑尖指向林煦。

紫色的眼瞳里有精光闪动,那是剑修期待对手时会露出的眼神,兴奋、赞许、好斗:

“来,让我看看你的剑。”

白水鸿眼睛瞪得死圆,张嘴就说:“你这不是欺负人吗,你的本命剑认你为主,他怎么可能拔得……”

话还未说完,林煦就拔出重剑碎星,漆黑而宽阔的剑面,威严无比,散发着神兵利器的气派。

他挥剑劈向剑神,快如电光石火。剑神方才的眼神犹如战书,任何剑修见了都会迫不及待,热血沸腾。

莫非这把神秘的宝剑还没认主?白水鸿来不及细想,林煦已和剑神开始对剑,难舍难分。

修行界有句话,宁赴刀山火海,不扰剑修对剑。

剑修都有病,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