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眼中,爱恋的本质是借助另一个人的光芒滋养自己,而修士感召天地之光,早已不稀得小情小爱。因此一个修士可以有许多个道侣,互相鼓励、论道。极个别修士果真爱上道侣,就会结为夫妇。
这番观察下来,林煦一无所获。
他揣测他们是在用什么心相处,大概是话本里说的凡心,可剑神早就把凡心这个选项给驳回了。
后来他悟了。
天地万物各有各的活法,别人的经验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剑神说:“你未曾用天心见我,你还有执。”
林煦想,那是必然的。若是放下对剑神的执着,他还是他自己吗?如果对剑神冷眼相待,见剑神与见其他人无异,那才叫好吗?他觉得这不好,他对剑神就是偏心的。
可是他又十分明白,修士是不该有执的。
剑神不再与林煦说话,接着与师父师叔闲逛。
夜幕低垂时分,三人看见有一对双胞胎姐妹在练剑。
听启蒙师父叫她们的名字,左边的叫堇青,右边的叫玛瑙。
姐妹俩尽管年幼,练起剑来一板一眼,毫不懈怠。
道阳说:“这剑招看上去好熟悉,我为何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按理来说不可能,凡是道阳看过一次的剑,他便不会忘记。
“棘溪二十四式。剑意是棘溪的风土。”
道阳:“原来如此,莫非小蝴蝶你也会?”
“它是节庆用剑,也是游子在外的思乡之剑。”银发的剑修说,“剑是有形之物,思念是无形之物。以无形化有形,以有形生无形,剑可以当作思念的解药吗?”
道阳本来不过随口问问,突然被挑起了八卦的兴致。
“莫非我们小蝴蝶心上有人了?”
“您心上难道就没有人吗?”
道阳被反将了一军,怪不好意思的,嘴上不肯放过小蝴蝶:
“少打岔,是谁?”
银发的剑修说道:
“一个始终未曾明白我心的人。”
道阳原本不解其意,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
“是庙里的那位?”
银发剑修讷然,大约是不好意思承认。
终究还是不好意思地,极缓慢地颔首。
银色的发丝微微顺着他颈侧弯曲一下,天上的夜雨就飘起来了,没有一丝落在他的身上。
“你怎能指望别人明白你的心呢?”道阳呔道,“真是荒谬!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
银发剑修望着绵绵不绝的雨丝:“他不是别人。”
“什么?”
“我和他之间不存在喜欢与不喜欢。这个问题对我和他来说,没有意义。”
林煦躲在乌云上,委委屈屈地听着,剑神果真冷酷心肠。
“那你既然都不喜欢他,为何会思念?”
“我从没有过不喜欢他。我是说,我们已经超越了探讨‘是否喜欢’的边界。喜欢这样的情感是脆弱的。”银发的剑修淡淡地说,“师尊,如果一个人失去左手,是会很痛的吧。”
“当然很痛。”
银发剑修微微点头:“那么,我与他就是这样的关系。”
生来同体,牢不可分。
这无关于喜欢或不喜欢这种头脑中的思辨、亦或是依靠情感上的冲动维系,他们的存在本就是一体的,这是造物规定的必然。
“若他看不清我们关系的真相,仍然沉浸在爱与不爱的幻觉里纠结,总有一天,这样的执着会让他产生巨大的痛苦。或是对我的缺点失望,从此厌弃。或是害怕失去我,开始患得患失,由此道心损毁,再堕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