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想道阳真是冷静到了极点,背着师门逃亡这种事像极了私奔,居然能被师兄算计得一清二楚。

他后来发现,从此道阳再也没喝过酒。

道阳曾说,喝酒是因为清醒的头脑锐利得像刀,割得他的灵魂都疼。

还很吵闹,每时每刻都在转个不停。

对修士来说这不是好事,他必须得把脑袋关了。

玄正从前不信,以为那只是道阳贪酒的狡辩。

如今看来,居然都是真的。

道阳买了一口宽阔的棺材,把玄正放在棺中,幸运的是没人开棺检查。他瞒天过海,拖着状态极不稳定的玄正,一路清扫所有魔堕留下的痕迹,滴水不漏。

实在累的时候,他躺进那棺材里和玄正挤一挤,浅睡一会儿再起来赶路。

玄正很不恭敬地想,生同床死同穴大概就是如此。他觉得师兄好像变了个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他从前都不敢想道阳一整天都不嘻嘻哈哈会是什么模样,现在他见到了,道阳面如冰霜,只知盘算着埋头赶路。

遇上大雪封路的时候,道阳飞上山壁,然后用绳索把装着玄正的棺材拉拽上来,没有什么能阻止他。

道阳带着玄正一路跑到了大海的边缘,看样子实在没有路了。

道阳说,书上写海面上有许多无人的小岛,我们去吧。

玄正看那海域茫茫一片,完全不知哪个方向才有什么小岛,他又看向道阳,道阳的眼窝陷下去,风尘仆仆。

坐在礁石边喝着葫芦里前天接的雨水,一双眼瞳望着滔滔海水,闪起浪花般的光。

“怎么去?”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定要去。”

除了继续往前奔逃,他没有退路,他必须保住玄正。

他疯了吧。玄正难过地想。

道阳本该是登剑阁里肆意逍遥的天之骄子,为什么要陪着他在这鸟不生蛋的沙子边上,狼狈地喝雨水。

“……”

过了好一会儿,玄正开口说:“师兄,你回去吧。”

道阳背着光看他一眼,发黑的影子中,唯有双眼如刀。

“你为何要和我在这里蹉跎?”玄正心中充满酸楚和不舍,“师兄,我可以发誓绝不会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我会一个人老死的。你不必再跟着我了,回去吧。”

道阳不说话,喝光了那带着泥沙的雨水,抹一把嘴。

他开始砍树。

其实他的乾坤袋里有船状的法器,为了防止有人循着法器的光芒追来,他准备砍木头做个船。

船很简陋,几根圆木拼在一起用绳索绑住,能漂浮在水面上。与其说是船,更像是插了一根帆的木排。不过他是修士,遇上风浪也不要紧,掐个诀就能解决。

道阳一声不吭,在黎明时分做好了船,一脚踹下水,扛着玄正飞上去,随后在帆上弄个风符,小船就悠悠地飘荡起来。

玄正这辈子从没到过大海的中央。

他如今才见了这地上最庞大的东西,就是这没有边际的水体。

他和道阳被夹在海水和天幕中间,无论往何处看,都是铺散开来的蓝色,而他们是两粒浮灰,风大一吹就乱飘。

往上是天道,往下是深不见底的水。

小木排仿佛和树叶一般脆弱,只要一个晃神,他就会掉下去。

水面下有巨大的黑影游过,那是海中的巨妖,体型和山一样大。

隐约间那巨妖张开了大嘴,从海面下朝他们吞吃而来,道阳的剑脱手飞入水中,片刻后广阔的深红从海中沁出,和蓝色的海水相融,变成了浑浊的紫黑色。

之后,小船没有目的地行驶着。

他们在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