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药师峰之东,袭璎果然看见度灵的身影。
度灵身材清瘦,穿一身素缟,比平日的白裙还要素上几分。
不施粉黛,头上簪一朵绢花扎的白芙蓉,寂静地站在通往药师峰的朱桥上。
那紫色的雾几乎要将她吞没。
前几天度灵向她打听过剑神的消息,她还奇怪度灵找剑神要做什么,今天一看,度灵这是……?
袭璎思量片刻,敛去了自己的气息,躲藏在桥边的一棵树后,暗暗观察。片刻之后,紫雾中走出一个高挑的银发身影,正是那神秘莫测的剑神。
度灵和剑神互相行了一礼,无比恭肃。
随后度灵说道:
“剑神,碧绢有一事不明,想问剑神的看法。”
剑神:“长老请说。”
“如果一个人活在世上,会给周围所有人带来不幸,那么这个人,自己还会想要活着吗?”
袭璎暗暗惊讶,这不是度灵曾经问过她的问题吗。
“想活如何,不想活又如何?”停顿片刻,剑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一件他的见闻。
“我这次下山,见过一对夫妇。他们的独子今年三岁,被一头饿狼咬死。夫妇俩悲痛万分,请猎户打死了狼。度灵长老认为他们做得是对的吗。”
度灵长老心肠软,最听不得这样悲惨的故事:
“当然了……报仇是人之常情。可是夫妇俩未免太可怜,就算打死了狼,他们的孩子也回不来了。”
剑神又问:“度灵长老认为,这头狼是想活的吗?”
度灵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还是回答道:“那肯定是想活的。”
剑神说:“狼想活,三岁小孩也想活。他们都想活,若是苍天有眼,该满足谁的心愿?要是狼不害人,他们原本都可以活着。可是狼活着就害了人,它害了人就会被寻仇,然后被打死。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到底是谁让他们都活不成?他们都想活,最后却都死了。”
度灵听了这番话,不知又引动了什么伤心事,哽咽起来。
这么一说,想活是死,不想活也是死。
说到底,想活和不想活,都不重要。
因为最后能不能活,都是身不由己。
那她苦命的姐姐……也是身不由己了。
“姐姐……”度灵抱着木箱,泪流满面,“碧绢不孝、碧绢不孝……”
她救不了姐姐了。
袭璎很想上前,抱抱度灵的肩膀,可是这件事度灵既然没有和她商议,就自己做出了决定,想必是度灵想要独自经历这一切。袭璎的出现,大概会让她软弱。
踌躇再三,袭璎选择静默。
“这几日,姐姐频频来我梦中,我们还像从前那样,看绣样、放风筝、荡秋千……一醒来,什么都不见了。”度灵留恋地抚摸那具木箱,那是她姐姐的棺椁,“姐姐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不会想害人的,可是……可是……怎会生出这许多的恶?”
“何为善,何为恶?”剑神道,“人为他者则为善,人为自身则为恶。人只要活着,就会去收割天地的食粮,损害植物、动物的身躯,人难道就不再活着了吗。”
“更有些人,活着就想侵害他人,譬如任华平,口口声声认为自己没有错,可他活下去的动力,需要以他人的魂魄为代价。归根究底,这世上没有人会真心觉得自己错了,也不存在悔改这回事,只是不同的生灵有不同的生存方式,不同的生存方式就会相互倾轧,互相矛盾,导致生灵之间的互相残害。”
“我在山下打死过一只妖蝎,可是在妖蝎眼中,它是没有罪的,它只是遵循它的本心在生存而已,它什么也没有做错,它更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死。但是它爬到了我面前,影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