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子差不多都写完了,我还囤了一点。”

季朝映坐在她对面,语气很温和,她说:“我准备出门去逛一逛。”

半块鸡骨头卡在嗓子里,陈拾意咳嗽起来,伸手去拿一边的杯子,然后发现里面没有水。

季朝映帮她被杯子倒满,把水杯推过去,然后继续说:“如果顺利,那明天中午我不准备回来……”

陈拾意抬手示意她暂停,用卫生纸包着手,把那块鸡骨吐了出来,她喝了口水,顺了顺气,有种死到临头的绝望,又有种微妙的欣慰。

“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你最起码跟我说了一声。”

“如果你想的话,当然可以。”

季朝映冲她微笑起来,她最近一直呆在家里,缺少阳光的照射,那张素白的脸看上去更白了,淡粉色的嘴唇湿润柔软,有种天然的纯稚感,让人想起无害的雪白羊羔。

陈拾意听见她说:“不用跟我说谢谢。”

确实不用说谢谢。

因为陈拾意这会儿只想骂爹。

淋浴喷头里淅淅沥沥地喷出冷水,落在皮肤上,让人直打寒颤,秋季的晚风很凉,当它吹过被水打湿的身体后,这种凉意就穿透皮肤,浸过肌肉,直达骨髓深处。

陈拾意在水里淋着,借助外力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在季朝映提起自己的外出行程之后,她就一直受困于某种焦虑和不安中,负面情绪让她整个人烦躁异常,像是被无数只虫子趴在身上,而因此被催生出的怒火让她只想用力挥舞肢体,把所有虫子都赶出去,如果做不到,那在身上喷洒杀虫剂也没关系。

但这些虫子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场,而她也并没有一瓶杀虫剂可以使用,陈拾意用力咬下食指的指节,通过疼痛和寒冷让自己平静下来,在前一段时间里,她其实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忽视生活中的风险……就像是季朝映之前更她说过的,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门。

而陈拾意也没有办法阻拦她,把她困在这个小房间里一辈子。

这是一个困局,一只笼子,而困在笼子里的,不是季朝映,而是陈拾意自己。

她不能做的太多,而能做的又太少,她不能把季朝映关起来,让她从此以后都处于自己的控制和监视下,却也不能就这样放任她,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这看起来无害柔软的女孩到底能做出什么事

但她又不能把自己察觉到的这一切向同伴公布,把怎么处理女孩的难题交给其她人,因为对方其实一直没有造成社会危害……并且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行为。

她是可控的,起码在现在是,她行走在某种界限上,一侧是纯白的儿童在欢笑,另一侧则是黑色的剪影在惨叫。

而如果陈拾意把这一切告知她人,就会将她推进黑色的世界,这行为不亚于背叛,或者说就是背叛,当伪装者的真相被揭露,她将面临的态度是完全的未知,或许接触过女孩的警员,比如何舒,又比如李智真,会因为曾经接触中了解到的那部分东西去选择相信女孩,去给出温和的态度,可其她人呢?她要怎么保证所有人都愿意去包容非常规的危险角色?

只要有一个人产生先将她逮捕的想法,女孩就会无可抵抗地倒入黑暗中去,陈拾意很清楚地明白,她没有跨越界限做出法律所不允许的某些行为,并不是她不能做,而是……而是不想。

口腔中涌进腥甜的液体,微咸。

陈拾意抽出手指,冷水淋在伤口处产生轻微的刺痛感,她看着鲜艳的红色从伤口中涌出,染红双手,又被清水稀释成淡色,然后从新换的瓷砖上流走,一直流进下水口。

她得想想办法。

陈拾意抬手压下开关,捞起一条毛巾在头上擦了擦,顺手擦过前额的头发……她到底有多久没有剪过头发了,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