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笑吟吟的,在有人走过时压低了声音,离季朝映更近了一些:“其实解决掉它们是件很简单的事……真正困难的点,是在于之后要怎么处理掉那些垃圾。”

就像是拆开一份礼物。

只要手里有一把剪刀,甚至不需要剪刀,哪怕只用一把裁纸刀,又或者只是用牙齿,都能将脆弱的包装纸撕开。

然后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包装盒就会被打开,装在里面的垫料就会涌出来,满地流淌,而在这时候,藏在中间的礼物就会展露出来,然后闪闪发光。

对于柳林而言,藏在中间的礼物往往是他的最爱:一张不记名的银行卡、一笔装在手提箱里的现金,一纸慷慨地写满零号的支票……得到礼物的过程总是让人愉悦的,但当他拿到礼物,看着地上乱糟糟的包装纸、到处流淌的拉菲草垫料的时候,就会忍不住皱起眉头。

在很久之前,在柳林还一无所有的时候,为了得到最后的礼物,他只能忍耐着厌恶和焦躁,去把满地的狼藉清理干净。

对他而言,这是一种工作,是一种平等交换的过程,他付出劳动,然后得到报酬,整个过程都是那样枯燥无味又让人厌烦,礼物被剖开时凄厉的尖叫更是让人不住地皱眉。

柳林曾经思考过,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处理垃圾的办法,但稳定一个地点去做垃圾处理总会引来注意,而信得过的足够可靠的特殊服务又过于昂贵……直到有一天,他的好姑娘抱回来了一只小猪崽儿。

那只小小的幼崽肉嘟嘟,粉嫩嫩的,水润的眼睛像葡萄,它太小了,只能啃人抓在手里的娃娃菜,但只需要过上几个月,它就会变得膘肥体壮,大张的嘴巴像黑洞。

它什么都能吃,什么都能嚼烂,所有的垃圾进到它的胃里,就只会变成臭不可闻的粪便,一点儿原来的模样都品不出,看不见。

“听上去……她很能干。”

季朝映轻轻地说,声音柔得像一蓬虚虚地拢成团的云,像是被风吹一下就会散:“你说得对,如果我抓住她,会有人很开心的……她应该做了很久的杂事了吧,是很喜欢这些吗?”

“喜欢吗?”

柳林透过绿化带的树木,看了一眼他那毫无所觉的好姑娘,他之前的目标已经带着两个孩子从店铺中离开,作为三人中唯一的成年人,中年女人展开手中的地图,慷慨地任由两个孩子挑选目的地,而瘦削女人带着比起两个孩子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女孩跟在后面,保持着恒定的距离。

“那也算不上。”

在这一行待得久了,总能遇到一些没有物质追求,纯粹是发自热爱的同行。

柳林曾经也问过自己的好姑娘,问她,对于这些杂事有过什么感觉,颤栗吗?快乐吗?看到鲜血喷溅出来时,会觉得灵魂都开始颤抖吗?

但是并没有。

“算不上?”

季朝映转过眼睛,看向他,很诚恳地寻求指教:“那是有一点喜欢?”

“有一点喜欢,但是和她做的事情没什么联系。”

柳林这样说。

彼时的瘦削女人要更年轻一些,她的头发还是黑色的,脸上甚至还能盈出一点肉,透出一点青涩的味道。

柳林询问她这个问题时,她还在用洗洁精水刷洗地面,她跪在地上,小腿以下的裤子都被打湿了,脏兮兮地贴在肉上,很难受。

“喜欢杀人吗?”

她把手里的毛巾拧干,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得出答案。

“不喜欢杀人。”

柳林的好姑娘僵硬地扯出一点笑,希望能借此讨好到对方:“……但是喜欢和你在一起,只要你喜欢,我就会喜欢,做什么都可以。”

“她只是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