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筷子塞到母亲手里,自己也落了座,“吃吧,妈妈。”
老年女人便讨好似地笑了笑,犹豫着把伸向了自己面前的那道土豆丝。
她的筷子刚刚伸出,就因为女人的声音僵住。
“妈妈。”
女人道:“妈妈,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她脸上的笑意在此刻尽数散去,留下的,是极严苛,甚至称得上冷厉的神情。
老年女人的手,忍不住开始发抖。
她不安地抬起因为年龄的上涨而松弛下去的眼皮,那张生长出斑块的脸上布满了本能的恐惧,那干裂的嘴唇颤动着,却怎么也也吐不出女儿想要她说的那句话。
“别怕啊,妈妈。”
女人的脸色突然又变了,她皱起了眉,似乎十分困惑。
“只是一句话而已啊,妈妈。”
女人的眉头皱得死紧,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那上下割裂的神情,让她的母亲不安地收回了筷子,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知知……这不对啊……”
“有什么不对的呢,妈妈?”
安知笑了起来,她伸出左手,露出了那出门在外时,一直都被藏在手套下的扭曲狰狞的丑陋伤疤。
然后,她仔细地为安母拨开了一缕黏在额头上的头发,她笑着问:“这样怎么了呢,妈妈?”
那血红色的痕迹恐怖骇人,让安母整个人都开始发抖,这个衰老的,仿佛已经走入老年期的母亲颤动着嘴唇,声音里带着难听的、刺耳的哭声:“他……他也死了快二十年了啊,知知,你不能一直这样呀……丫头……”
安母浑浊的眼里滚下眼泪来,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刻满了悔恨与悲恸,她摇着头,那干燥的嘴唇因为脸上的表情裂开一条口子,渗出细细的血缝来:“都要二十年了,丫头……就过去吧,就让他过去……行吗?”
她的身躯在这一刻佝偻下去,仿佛平白无故衰老了数十岁,这个衰老的,孱弱的母亲,在此刻展露出的痛苦是如此的可怜且真实。
但她的女儿却不为所动。
“可是我想听,妈妈。”
安知脸上的神情甚至没有一分变化,那古怪的,扭曲的分裂表情凝固在她的脸上,仿佛一具完美的假面。
她温柔地催促:“妈妈,快说。”
她敲击起碗筷:“妈妈,快说。”
她裂开了嘴唇:“妈妈,快说!”
“快说啊!!!”
她尖叫:“妈妈!”
于是她的母亲在漫长的,痛苦的沉默之后,只能屈服。
母亲说。
“知知啊,今天你爸他又喝了酒了……”
安母的声音颤抖着,再一次重复着自己曾经对女儿说过的,如今要一遍又一遍,反复重温的话:“他在屋子里躺着呢,妈实在不敢去……知知。”
安母哽咽着,眼泪沿着面上的沟壑往下淌:“……你去……给你爸……把饭送去。”
安知脸上的表情终于消融。
她的眉头舒展开,重新笑起来,仿佛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与母亲关系很好的女儿。
她说:“你可以吃饭了。”
“妈妈。”
“早上的时候……我很抱歉。”
老板已经在季朝映对面坐了下来,季朝映早上的时候给她付了一笔定金,价值不菲,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季朝映没有给她自己喜欢的食物列表,但这份午餐依旧十分丰盛。
两素一荤,还有饭后的汤和切好的水果,每一样都被仔细盛放在塑料餐盒里,看得出老板在做的时候很仔细。
“那……那没什么。”
老板有点坐立不安,显然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