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声音的是什么呢?”
她这样问。
她的语气很温柔。
明明语气很温柔。
她的态度几乎像是在闲聊。
明明她的态度像是在闲聊。
可那股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却又再度爬上了陈志才的心头。
就像是无法除尽的白蚁,主人在家里看不见痕迹,只有在发现被啃食腐蚀的家具时,才能隐约意识到蚁群的存在。
是某种不可言说,无法形容的怪谲。
陈志才僵硬得如同一具木塑,直到眼球忽然传来一股刺痛,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满头冷汗。
他因为莫名的恐惧发不出声音,而眼前的人,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是阿姨吗?”
季朝映低声细语。
她甚至都没有抬眼,只是耐心地、仔细地……将手中的玻璃糖纸抚平、折叠。
“还是其他的……没有杀干净的鸡呢?”
她说话的语调很慢,与沉闷的撞击声是截然相反的频率,几乎将聆听者的神志撕裂成两半。
砰。
砰。
砰。
陈志才心脏狂跳,牙齿不自觉地哆哆打颤,他艰难地吞咽口水,在忽视了潜意识的数次预警后,他终于在此刻察觉到了异常的源头:“你……”
你到底是谁?
你想干什么?
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止不住地想怒声质问,但独属于下水道阴暗生物的生存本能又在向他预警,陈志才不断吞咽口水,视线拼命往啤酒瓶的方向瞥,无比后悔之前居然把这些瓶子撂得那么远。
“怎么不说话?”
一片寂静中,温柔的声音又冷不丁地响了起来,季朝映已经将剥下的糖纸叠做了星星,她抬起眼来,仔细地打量着陈志才扭曲的脸,“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很热吗?”
她的视线粘在人身上,几乎像是一条冰凉的蛇,陈志才打了个寒颤,他挤压喉咙,尝试了几次才终于挤出声音,“……是,是,现在的天气……太热了……”
陈志才飞快地将乱转的视线收了回来,又悚又惧,明明只看体格,他才是那个占据优势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如果在这个时候动手,占据上风的绝不会是他自己!
“真是的。”
季朝映注视了他半响,忽然笑了一声,几乎是瞬间,那股怪异的感觉消失了:“您到底怎么回事呀,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看您吓的。”
砰砰砰!
“这个声音,其实是因为您违规养的宠物吧?我记得房东阿姨特地说过,这里的租客,是不许养宠物的,是不是?”
“您养了什么呢?是大型犬吗?小狗挠门的声音可不是这样的。”
“说起来,这只狗好乖啊,一直都不叫呢。”
她笑着,眉目清丽,楚楚动人。
“您是不是……在网上买了宠物止吠器呀?”
她询问,眼瞳澄澈,笑意盈盈。
明明她的姿态与最初敲门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同,陈志才却背后发寒汗毛倒竖,他瞳孔收缩,几乎像是看到了某种披着人皮的怪物。
“是、是是是……”
陈志才艰难地挤出笑脸,但那笑比哭更难看,他汗如雨下,舌头因为躯体反应不听使唤,又被强行捋直了说话:“是养了只狗,金毛,是只金毛……!它平常不太听话,捡、捡回来的……”
季朝映微微偏头,“是这样呀。”
那个女人,不是家养的呢。
她轻轻松手,糖纸叠成的小星星便掉了下去,跌滚进桌面上溅出的汤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