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方才跟他对飙演技的眼眶发红,也是小时候那种震耳欲聋的嚎啕大哭。

他的眼泪压抑得悄无声息,肩膀绷得好似铁铸,只有手不停地抖。

盛灵渊身上疯狂涌动的魔气似乎也给那滴重于千钧的眼泪吓住了,凝固在那里。

他从怒火中惊醒,一个陌生的念头无中生有。

盛灵渊后知后觉地想:“我伤了他的心么?”

火焰色的细线摊得到处都是,快把他俩埋在一起了,谁也没说话,宣玑快而准确地抓着山盟海誓的线头,嘴唇微动,却没念出声的鲛人语一点一点地消解着那些缠在两人之间的线。

面无表情,睫毛上挂着水珠。

盛灵渊忌惮地注视着那一滴眼泪,魔气渐渐从经脉中退走,筋疲力尽的心落回胸腔,他眼睛里深渊似的黑翳散去。宣玑一偏头,那挂在眼睫上的眼泪就掉了,盛灵渊吓了一跳似的抬了抬手,这时,他身上忽地一松,那隐形的束缚离开了。

满身满地的细线化作火光,钻回到宣玑身上。

禁术……山盟海誓,被主人一丝不剩地收了回去。

谁的心归谁、谁的血谁带走,两人之间藕断丝连了数千年的联系彻底断开,各自孑然一身。

微弱的共感也消失了。

宣玑站起来,盛灵渊出于本能拉住了他。

“已经解开了,”宣玑背对他,压抑着声音说,“臣失礼,告退,陛下找别人给你整理文件吧。”

盛灵渊想起了什么,讪讪地松了手。

宣玑心力交瘁,一眼都不想再看这疯子,转身就走。

一口气下了半山,他又抽风似的一百八十度转弯,杀了回去。一去一回快如疾风,盛灵渊甚至没攒够站起来的力气,愕然地跪坐在一地散落的文件中,看着门口去而复返的人。

窗外晨光遍布,更显得山巅小屋阴冷寂寥。

宣玑逆着光,五官模糊不清,杀气腾腾地刮到盛灵渊面前,他招呼也没打就开始暴风骤雨似的兴师问罪:“我就还想问一句,人皇陛下,我是不是被天上白玉宫里那些大鱼误导,自作多情了?你心里就算真的有过什么活物,那也不是我,你只是爱一个连酸甜苦辣都得靠你才尝得到的小傻子!就像时间乱流里你幻想的那个废物,没有想法,没心没肺,给点甜头就傻乐,不管活几千年都能撂爪就忘!”

盛灵渊这会儿见不得强光,只好抬手遮光,艰难地眯起眼睛。

宣玑等了半分钟,没听见他的回答,悲哀地发现自己可能是自取其辱盛灵渊估计早想把天上白玉宫里那段掐了不播,没准真就顺水推舟地同意这个说法,这老王八蛋干得出来。

却听见盛灵渊轻轻地说:“没有。”

宣玑一愣。

“我没有对剑灵起过非分之想。”盛灵渊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放松了脊背,靠在墙上,神色悠远而平静,把对面那位眼圈还是红着的衬托得格外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