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灵渊将手里的祭文本翻了一页,淡淡地说:“不伦。”

非我族类,为人神魂颠倒的,人们冠之以“多情”,管这叫“不爱江山爱美人”。

为一把剑倾尽所有,人们只会说他疯了。

盛灵渊又不熟练地拿起旁边的马克笔,别别扭扭地在纸上记了几笔:“不义。”

就算能厮守这一生,又怎样呢?那些一根筋的器灵当真了怎么办?

肉体凡胎终归于黄土,到时候徒留一把铁剑万古长存吗?

不能共白头,怎么能偕老?

马克笔写了几下没水了,盛灵渊下意识找墨,没找着。大概觉得这玩意好麻烦,他“啧”了一声,干脆命黑雾穿透纸张空隙,纸页上出现了成排的蝇头小字,比打印机还快。

同时他狠下心,朝宣玑扔出了第三刀:“不识趣。”

器灵都是被外力强行禁锢在器物里,人不人、鬼不鬼。不亲身感受“铸剑”之苦,他大概永远也想象不到,这些器灵“成器”的时候都经历过什么。那些年他偶尔会做梦,梦见他的剑灵冷冷地说“你放我走吧”。梦回时,他就很开心,因为可以就此放纵幻想,想象他的天魔剑灵还活着。只是脱离了剑身,从此自由自在了,难怪不肯再回来受束缚。这样一寻思,那没良心的小剑灵不来见他,也就解释得通了。他的一生,都是靠这样骗自己,获得些许安慰的。安慰罢,后半夜就能在惊魂的余香中安眠一场。

盛灵渊写完了笔记,终于抬头看了宣玑一眼,平静得像是一生都不曾经历过悲喜。

他尽可能地在一眼里将宣玑身上每一缕风都收进瞳孔,留待一会儿细细回味……估计过一会儿,小玑就不想理他了。

“太难看。”盛灵渊不知人情为何物似的,无意无情地点评,“闹成这样,体面何在?”

这次他有了翅膀,盛灵渊也不用再像少年时一样煎熬自欺着保持距离和平衡,就让他飞远一点……再远一点吧。

“人刀本就殊途,荒唐不荒唐?你们不心疼燕秋山,我还心疼我那成了孤本的锻金术呢,别毁良材了我推演一下那小蛇的祭文,别吵我,乖。”

说完,盛灵渊收回目光,将一打影印祭文收起来,闭上眼,利利索索地原地入定,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省得小玑还得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地憋着。

第101章

善后科带着一打回响音机设备,跟在外勤车队后面走了,其他后勤部门慢慢殿后。

古修科的中巴车正要关门,旁边开过一辆白色商务车,黄局拉下车窗探出头:“老王博士年纪太大了,跟我车走吧,坐小车能舒服点,咱们老哥俩也说说话。”

王博士一点跟手下小兵同甘共苦的意思也没有,闻声颠起细长脖往外望了一眼,立刻就迈着小碎步坐专车去了。他上了车还把车窗拉下来,呲出了“一枝独秀”的大门牙,冲古修科的同事挥手告别。

“单位不是给您老配车了嘛,”黄局帮忙收了老博士的拐杖,“大老远的,怎么还跟小年轻们一块挤着?”

王博士不单是反应慢,这两天在野外作业上了火,好像又添了耳背的毛病,在汽车引擎声里,他老人家把耳朵凑近黄局,吊嗓子似的“嗷”了一声:“一块什么鸡蛋糕?不吃啦,早饭吃饱啦!”

黄局:“……”

“老来要吃七分饱,”王博士比划了个“七”,指着黄局微凸的肚子,一唱三叹道,“这人上了岁数,就不能可着肚子吃啦,得养生!”

“唉……行吧,”黄局无奈道,“那什么,路远,您歇着,我给您把座椅放倒。”

王博士“哇啦”道:“啊?你说什么?”

黄局只好气沉丹田,也展开狮吼功:“我说您歇着!睡一觉就回总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