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敛骛忽而停下来,抱着陈执侧耳聆听殿外声响。

“外面下雪了。”

是下雪了。陈执看向肇权殿外,风卷鹅毛,玉龙翻甲绕空舞。

是场瑞雪。

“落雪山路难行,我们笼着暖炉上榻吧。”陈敛骛亲着陈执耳鬓说道。

“去换衣服。”陈执在他耳边警告。

又偏下头堵住他还要缠磨的嘴,“朕一步步抱你上山。”.

番外:上山解毒,“春台,卖朕一个面子,给这孩子看看。”

莲华山偏孤绝迹,三面只有鸟道,独南面有一狭径可行。今日大雪,山路半埋。

自己的夫人自己疼,陈敛骛舍不得陈执抱他登山,招呼了一队人手,前面开山扫径,后面山轿负人。

扫径的捷足先登,到山路尽头的木屋前叩门拜请。

等陈敛骛的轿辇登临,遇到的就是吃了闭门羹的一批护卫,他们立在木屋之前,尴尬地垂面回禀。

“踹门。”陈敛骛抬颌拢一拢身上的黑貂大氅,墨裘扫在脸上,衬得面色几分病容苍白。

陈执的轿子只是晚了皇帝一步,上来时却但听余响落耳,两扇木门轰然坠地,掀起八尺雪尘。

常言道英雄不问出处陈执看着瞽眸回首的陈敛骛,那雪正在他身后翻卷,而他恍若无事地朝自己的方向伸出手但暴君出身就是暴君出身。

半哭半笑叹一口气,陈执下了轿牵上他,先一步踩上倒地的大门往内迈,“走吧。”

今日石春台家是遭了土匪了,还是个土匪皇帝。

“臭小子请回吧。我只医开国之君,不医你们这些亡国的畜生。”

寿高近百的神医石春台卧在里面榻上,枯骨癯身,老朽成一副半神半鬼的模样。他倚枕合目,听着闯入室中不速之客的动静,连半个眼色都未向来者一施,就启开浑哑的嗓子,慢悠悠下了逐客令。

石春台是陈朝开国一世就声名大噪的杏林奇手,年方弱冠便入宫亲侍国君。皇宫中御医医术共有一石,他石春台向来独占八斗。而后在宫中历经三朝,石春台眼见着陈家的三世祖紧接着二世祖的遗风,逞纵外戚祸乱朝野。他知道这江山变色,往日的鼎盛风光再无后继了,于是愤然辞官归隐,从此自卧孤山不问凡尘。

陈敛骛立在房中,闻此一言扬扬眉梢,面上不动声色,嘴里吐字却不让半分,“谁惯得你个臭老头脾气比屎硬。”

帐内榻上之人听见,蔑哼了一声说道:“谁惯的我你管不着,总归不是你那畜生祖父曾祖。”

太好了。陈执站在旁边直想拍手。了三辈的长者和一国之主的帝王,好一场酣畅淋漓的互咬对骂,真给他陈执面上添光。

眼看着再骂就要打起来了,陈执手上拦住陈敛骛胳膊,转面对里面榻上出声说道:“春台,卖朕一个面子,给这孩子看看。”

话音落地,榻中半天没动静了。

“春台。”陈执又叫他。

而后一只手攀上帷帐,紧紧攥住,那手满是老斑了,也只剩一张皱皮裹着几根骨头,它把帷帐往一旁拉开。

石春台以为自己早就不记得这个声音了,日子都往后过了六十多年了。

六十多年啊,江山四易主,石春台眯起一双老眼,看着眼前的……自己的皇帝。

这个人就这么风华正茂地站在自己面前,石春台不错眼珠地从榻上爬起来,就好像从一场大梦里醒过来。醒来自己还是那个毛头混小子,听着他的皇帝揉着眉心对他说:“春台啊,改改你那脾气吧,别再和朕的大臣们吵架了。”

“吾皇……”石春台把自己折腾下榻,颤颤巍巍地跪到地上,他已经老得骨头都要掉渣了,没想到有生还能再施一回这拜君之礼,“吾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