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宁帝笑了,说:“人赃并获都不算证据,什么才算呢?覆川,你才应该明白,你所谓的‘不会’只是你的私心,根本难以对簿公堂。”
宗随泱盯着熹宁帝,明明居高临下,却觉得喘不上气,提不上气。他这一路上都存着这一口气,此时倏地就泄了,他感觉疲倦,刺骨的寒冷。
“您一定要让皇兄死吗?”宗随泱哑声说,“他也是您的儿子。”
熹宁帝不置可否,说:“身在天家,先是君臣,再是父子。这里这么多劄子,都是上书请我严惩太子的,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敢这样做吗?”
熹宁帝对宗随泱笑了笑,温柔又恶劣地说:“因为他们心里看好的储君,是你啊。”
宗随泱打了个抖,没有说话。
裴溪亭抿唇,伸手疯狂拍打熹宁帝的嘴,这个死老登!明明是你自己满肚子私心,还敢道德绑架宗随泱!
“你不愿意和你皇兄争,不仅不愿,还自愿帮他坐稳位置,分忧解难,因此不惜在野间拼命,弄得到处都是伤。可身在皇家,你是否愿意并不重要。”熹宁帝点了点书案上的劄子,语气中有欣慰,又有怜悯,显得格外怪异,“覆川啊,你要怪就怪自己不该这么争气。”
“我不想做太子。”宗随泱说,“哪怕皇兄死了,我也不会做太子。”
熹宁帝看着宗随泱,像是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一个天真可怜的小孩。他说:“你并非一无所有,你没有资格这样说。”
“砰!”宗随泱撩袍跪地,被冻得半僵的膝盖剧痛,但他好像没有感觉,更仿佛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一味执拗地说:“皇兄是清白的,请父皇明察。”
裴溪亭没心思和熹宁帝置气了,他飘到宗随泱面前,伸手去摸他的膝盖,但指尖穿过膝盖,连风都掀不起来。
宗随泱跪下了,服软了,央求了,熹宁帝却并不高兴。他看着自己一手栽培长大、寄予厚望的儿子,这只永远想着挣脱他的掌控束缚往外飞的小鹰,头剧烈地疼痛起来。
“砰!”宗随泱被熹宁帝按住后颈,头猛地穿过裴溪亭的手掌,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上。
“清白?藏着毒药的锦囊是不是他带进宫里的?证据确凿,你还敢说他清白!”熹宁帝的声音愤怒而失望,那样高高在上,“老五,丢掉你没用的感情和心软,否则你握不住权力这把利刃!”
宗随泱崩溃而嘶哑地怒吼道:“我从没有想过要握住它!”
殿内安静片刻,宗随泱胸口起伏,眼前阵阵发黑。突然,后颈上那只冰冷的手松开了,熹宁帝力道温和地抚上他的肩膀,声音也变得慈祥而诡邪:
“覆川,你生来就要坐这个位置。”
熹宁帝轻飘飘而笃定的语气像白绫,栓住了宗随泱的脖子。他头晕目眩,逐渐窒息,抬头对上那张冷酷无情的脸。
“哭吧,你猜得没错,你皇兄是因你而死。”
熹宁帝是阎王,只需要动动笔,就能划掉一条性命,哪怕对方尊贵如太子。权力,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喉咙像是被白绫勒断了,宗随泱闭眼,骤然晕了过去。
“随泱……”裴溪亭俯身贴着宗随泱的脸,眼眶微红。
熹宁帝看了眼倒在面前的人,目光复杂,却什么都没有说。
*
翌日,宗随泱是在偏殿醒来的。
熹宁帝没有将他下狱,甚至没有关他的禁闭,这让宗随泱更加不安。
额头和膝盖都被敷了一层纱布,宗随泱起身下地走路时膝盖剧痛,他全然不管,走到门口一看,雪已经停了,天色暗了,阴沉得吓人。
他看不见,裴溪亭站在身后,满面担忧地看着他。
全内侍端着药过来,说:“这是治风寒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