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婆婆想白她一眼,终究不落忍,开口的话却还是拐着弯,“我心疼你做什么,我心疼我自?己?,一把年纪还要跟着你担惊受怕。”
话虽这么说,可看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顶着一身伤就?要奔袭千里,心里又怎么会不难受呢?
“仔细些,不要把伤口崩开了。本就?是用的虎狼之药,局势一旦稍微安定些,就?好生将养两日……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裴疏玉露出难得的温和表情:“婆婆,我都知道的,不必为?我挂心。”
孙婆婆却还是一脸惆怅,“事到如今,我竟不知当时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了。”
裴疏玉微微一笑,没有接话,而是转头?看向?灵韫,问:“想好了?”
“都想好了。”
灵韫没有抬头?,她戴的斗笠和裴疏玉头?上那?顶一般大,把她半个人都遮了进去。
“殿下此举未免太过冒险,”孙婆婆担忧道:“非得要折腾这几日出来吗?”
裴疏玉本不想解释太多,但未免老人家担心,她还是道:“兵贵在奇,这一次,我就?是这支奇兵。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才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现在北境军中的大半中层将领,都是在她手底下搏得战功的,尽管不可能所?有人都完全忠于?她,但是她在或不在,意味完全不一样。
只要她现身,裴翎川威逼利诱、策反截杀的大计能折戟沉沙一大半。不然她这叔父,也不会勾连京中这么久,还是只敢在她不在时动?手。
“没有置喙殿下决定的意思,”孙婆婆叹了口气?,道:“只是有的事情,真的要交托给那?个不知根底的谭夫人来做?”
雨幕潇潇,裴疏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湿漉漉的潮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得过她。”
随她离开京城,从此隐姓埋名,之于?裴疏玉而言,也只不过多了一个仰仗她护佑的人。
还好,沈兰宜拒绝了。
她选择担起她交予的信任。
“时不我与,该走了。”
没有闲话回头?的功夫,话音未落,裴疏玉已然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灵韫的耳朵尖动?了动?,她上前一大步,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可一抬头?,过大的斗笠直往下坠,帽檐上的雨水糊了她一脸,等她好不容易扶好斗笠,再往前望去,便?只瞧得见一个背影了。
大雨夜奔。
快人、快马,疾驰如星。
灵韫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孙婆婆喊她才回过神来。
“我们也要回去了。”孙婆婆的声音冷淡,“走快些,别被有心人察觉。”
孙婆婆不是一个和蔼的老太太,她不笑的时候,眼尾清晰可见年轻时的锋利,对?于?灵韫这个没有血脉牵系的孩子,本就?不甚热络,知她害得裴疏玉在弭山受下不轻的伤之后?,更是连敷衍的好脸色都没了。
灵韫最后?望了一眼裴疏玉离开的方向?。
做阿罗还是做灵韫,她已经有了答案。
而这一次,没有人把她瞒在鼓里,是她自?己?的选择。
灵韫戴好斗笠,沉默地跟在孙婆婆身后?,亦步亦趋。
大雨倾盆,又近宵禁,街上人烟稀少,雨淋过连脚印都不留,没人注意她们的行踪。
回到永宁王府后?,灵韫依旧有些怔忪,孙婆婆见状,忍不住道:“小?祖宗,怎么失魂落魄的?可别再闯祸了,后?日,你得要独自?进宫去拜谢太后?,紧一紧神罢。”
永宁王在皇家围场受了伤,太后?似乎格外记挂,流水般赏了不少好东西到王府。
裴疏玉在府中养伤,自?然该灵韫替她进宫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