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了垂眼,道?:“名字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不愿认下宋家给我的名字,就?从她教过我的诗里,随便挑了两个字罢了。”

沈兰宜抿抿唇,而后缓声道?:“我相信,如果你?的母亲泉下有知,知道?你?做了什么,她会高兴的。”

君子论迹不论心,不论是出于?对母亲的移情或者愧疚还是如何,至少宋别鹤得到过这样纯然的爱,所以在他以“贺娘子”为名时,才可以做到用纯粹的医者之心、仁者之爱,哺喂有病之人?。

宋别鹤盯着方几的一角,道?:“也许吧,我……”

他发呆似的发了一会儿?愣,抬眸看了一眼沈兰宜,才继续说下去?:“当年看到你?时,我总是会想到她。”

说完,宋别鹤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妥,像他郁郁病终的母亲,这可不是好话。

可不待他出言描补,沈兰宜却笑?了,而后竟是道?:“那?这么算来,你?的母亲也是我的恩人?了。若非是她,也不会有当年对我伸出援手的‘贺娘子’。”

“我今日来,不只是想探究你?的过去?的。我更想做点什么,既然她也是我的恩人?,那?我们可以一起为她做点什么。”

心头似有重物坠落,宋别鹤愣了一愣,原本紧攥成拳的手松开,复又深握住了面前的桌沿,几乎要在木质的桌面上?抠出指印。

“我知道?,你?其实已经?帮了我很?多。”

处在漩涡之中的宋家,下场当然不会比谭家好到哪去?。他的身份在宫变那?日便暴露了,也正?因两个身份的反差,让“贺娘子”吸引了太多的目光。

可闲言碎语以外,实为宋家子嗣的他却没有遇到任何实际上?的麻烦。宋别鹤心下清楚,沈兰宜没说,但一定?悄悄替他摆平了一些……事端。

他此番要走?,也不无这方面的考量。

不被牵连是意外之幸,但继续留在京中,只会给她平添麻烦。

沈兰宜盯着他,忽而反问:“我的命,很?不值钱吗?”

宋别鹤不知她此问何意,老老实实地答:“不论高低贵贱,男女老少,每个人?的性命都是珍贵的。”

沈兰宜立时便抚掌道?:“那?你?救我这么多回,就?当为了不让我良心不安,让我多做一点什么,好吗?”

她是如此坦荡,坦荡到他该有不该有的心绪,似乎都不那?么见不得光了。

不等宋别鹤犹豫,她起身道?:“你?母亲的坟茔……现在何处?虽说迁土动坟,难免惊扰逝者安宁,但如果还在宋家……我相信她泉下有知,也会为了能迁出去?而高兴的。”

若说是为了报答他,宋别鹤还有理由拒绝,但事涉自己的母亲,他微微启唇,最后,终究没有再推辞。

小榕一直巴巴地守在外头,等候良久,终于?得见茶室中的两人?出来。她下意识提起了心弦,生怕走?出来的宋别鹤又要说离别的字眼。

好在,他暂时没有。

沈兰宜行动力十足,不止说到做到,甚至连明?日都等不及了。

又或者,在去?找宋别鹤之前,她心里就?有了盘算。

为宋别鹤的母亲迁坟,和为“贺娘子”留一个好名声,这两件事,她准备一次性来做。

宋家的祖坟在京郊,附近一带都是风水宝地,葬了不少达官贵族的先人?。

去?京郊前,沈兰宜先去?了趟灵谷寺,请这里的师傅帮忙算好了位置和动土的时间。

算天算地算风水,沈兰宜不笃信这些,也不知道?这些于?逝者是否有益,但她知道?,这对于?眼下的宋别鹤来说,却是很?好的慰藉。

同时,沈兰宜还拜托灵谷寺的大?师,做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