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开庄少功的人却道:“张府的轿子已在外恭候多时了,还不动身,更待何时?”
无名道:“你和谁讲话?”
那人道:“谁与张大人盖一床被褥,玷污了江大人的府邸,便和谁讲话。”
无名懒得理会,出府上了一顶轿子,只一晃神的工夫,竟已赤身躺在被窝里。
枕侧还睡着个花甲老人,他待要细看时,眼中却一片血红,听宫穴刺痛难忍。
似有个声音在他耳心撺掇道:“杀了这个人,杀了庄少功。”
无名心中动了这一念,却也并不理会,把眼闭上,忽听一人急切地说道:“江贤弟,江侍郎!你还要留此人到何时?张大人已失了势,现下闹得满城风雨,说你买了这相姑讨好张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难道要由着他污了你的清名?他以前是干什么的,杀伤了多少性命?皇上若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早已将他千刀凌迟!你我以匡扶社稷为要,如今奸党尚未除尽,切不可因小失大,因他落下把柄!到那时,皇上要保你,怕也保不住!”
又听庄少功叹道:“我真没想到……我以为他和张大人只是吃酒……孰料……其实……我见他手刃庄氏夫妇,杀害婴孩,便觉和他终非同道中人……可他也是为了我……”
无名心知这说的是自己,再睁眼,却立在屋内,面前摊着一张包袱皮,这是收拾行囊走人的架势,包袱皮上放着一个彩绘泥偶,是庄少功年幼时赠给他的,他便拿起来看了看。
“无名,”庄少功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你不要听何大人胡说八道!”
无名想了想道:“我和你,终非同道中人,有分别的一日,也在情理之中。”
庄少功道:“你说这些话,可是要去寻无敌?他已是有妻小的人了!”
无名只觉心脉一阵紧缩,端的是烦恶非常,只得道:“我不去寻他。”
庄少功的目光,落在彩绘泥偶上,忽道:“无名,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你不必去寻无敌,只要你与我情投意合,你的九如神功,就可以练至大成,不必再散功而死。”
无名待要说话,耳心却有个声音轻轻地道:“杀了庄少功,不要让他绊住,再杀了无敌的妻小,嫁祸他人,瞒住无敌,和无敌长相厮守,九如神功就可以大成,就可以保住性命。”
“让我死。”无名让庄少功和这声音吵得没奈何,只得平定心绪,随口敷衍道。
这时他已有七八分明白,自己着了道儿,或当真是生了心魔,总之,眼见未必为实,耳听也未必为真。要如何从中解脱,他毫无头绪,但若不及时解脱,恐怕当真有性命之忧了。
第94章 九如幻境 下
无名随口敷衍了一句“让我死”,庄少功听罢,神色悲恸至极,擢住他的衣襟,颤声道:“无名,你为何这般心狠?你害了我江家百余条性命,害得我认贼作父而不自知!你已误我半世,我捱至今时也未婚娶,一心只盼你转意,你却一些也不顾念我。我为你守身如玉,你却与旁人苟且。我便如此不值得托付,与我厮守还不如死么?”
江家灭门一事,正是无名的心结,庄少功以此诘问,他便只是垂目入定。
“无名,”庄少功失魂落魄,哑声续道,“我视你如珍宝,从不敢亵慢于你,唯恐逾规越矩,你我二人,便不再是清风与明月同夜,可你已非完璧,你,如何对得起我这番情谊?”
无名这才道:“我从来不是完璧,你也不是清风明月,更不是庄少功。”
庄少功低下头,叹了声:“我确已不是庄少功,这是你一手促成的!”
说罢,扯开无名的衣襟,按之于榻,衣摆一扫,把彩绘泥偶打碎了。
无名好似见了咬人的兔子,正没个理会处,心底有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