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道:“想太多的人,却会作法自毙。这有一桩公案,太长,就不讲了。”
庄少功默了半晌,暗觉强词夺理,但也毕竟有几分道理。他原本想问什么,冰释前嫌之后,却不记得了。只因无名抬起一只脚,自然而然地,放在他的膝上。
他以为,此举是亲昵示好,也就听之任之。从未与年少之人如此亲密,心里忽然柔软起来。
犹如拨云见日,他望着无名,这无父无母的少年郎,也是知道撒娇的……
无名也状似柔弱地望着他,惫懒地说:“出门之前,你答应无心替他伺候我,打洗脚水来。”
庄少功拎着木盆,秉着油灯,铁青着脸,下楼过穿堂,寻到客栈的厨房。
他在家里洒扫叠被,诸事亲为,烧水自是小事一桩。只是,那种春风解冻的气氛,本适合交心,无名竟出言要他烧洗脚水,心底有些失望,无名只怕还要得寸进尺,让他伺候着洗脚。
他忿怒地往填好柴,往锅子里舀水,一转头,惊觉墙角缩着一团黑影。
那黑影见了他,吓得一缩,抱头哀哀地告饶:“爷爷饶命!好汉饶命!”
他定了定神,持着油灯,上前相扶:“这位兄台,你怎么样?”
火光摇曳,影子在墙上不安地跳动着,那人霍地抬起头,双目圆睁,露出满是脓疮的脸来。
庄少功吓得倒退一步,一只燥热的手掌,立即捂住他的嘴,顺势把他捞进怀里,又稳而有力地扶住歪斜的油灯,先低声道了得罪:“少主,休要惊慌,在下是赶车的车夫。”
庄少功当机立断,从那健实的臂弯里挣出来,抹头一看,果然是姓马的车夫。
车夫举着油灯,照那满脸脓疮的怪人,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用葛布捂住脸,痛苦地说:“小的……小的是店小二。”
庄少功恍然大悟,看这人打扮,的确是之前的小二,只是不知,如何变了模样。
车夫这才放下心来,走到里屋盛放砧板蔬菜的长桌前,端起一碗热气腾腾飘着菜叶的面条,把予庄少功:“少主,马喂饱了,这铺子做的是人肉买卖,东西是吃不得的,且将究些。”
庄少功没有接,飞快地望了车夫一眼,笑了笑:“多谢马大哥,我已经饱了。”
车夫笑道:“想来,‘那位’和少主言归于好了?”
庄少功点头,把木盆抱在怀里:“这地方真的卖人肉么?”
“不错,在下料想‘那位’发觉少主来了‘宰羊铺’,即便心里有些不痛快,也一定会赶来相救。看这小二的模样,恐怕是受了‘那位’一掌,也是罪有应得了。”
庄少功情不自禁又看了小二一眼,虽然看不真切,却忍不住打心底生出一股寒意。再回神,只见车夫敲叩泥壁,忽地五指如钩,掼进去,拽出大片尘土和碎裂的门板――竟是一扇暗门。
车夫不知看见了什么,肃然道:“少主请看。”
庄少功往里一望,霎时面如土色。
待庄少功一身血腥气,满头是汗地回到客栈二楼,夜已经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