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噤声,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

那尘封在天音塔内足有百年历史的司命刀,再次显露在世人面前时却仍旧锋利雪亮,刃身不见半分锈蚀的痕迹, 刀尖溢散着霜冷的白雾。寻常刀剑绝无可能数百年不蚀,但在场众人皆无一人质疑司命刀的来历。

“取未央为色,见天光而熹, 经年不锈,刃藏霜意”, 供奉于天音塔上,毫无疑问,这便是咸临国传承至今的重宝之一。

谢秀衣颔首示意,另一名将士便捧着她早已拟定好的檄文走至大众跟前,大声念诵谢秀衣以“文常侯”之名书定的诉求与冤屈。

祭台下的百姓本是前来看个热闹,毕竟他们对仅有声名而不见其面的“文常侯”并不熟悉。但听见文常侯自请司命刀竟是为皇太女平反时,本已安静下来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不少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皇太女被定罪已经是数年前的事了,当时咸临国门大破,皇太女不知所踪。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是非黑白自然都任由朝堂粉饰。当时的“宣怀王”连下三道罪己诏,看似谴责自身实际字字句句都说自己“教子不严”,将咸临败于大夏的罪责扣在了生死不明的宣白凤头上。那时的“宣怀王”对百姓而言仍是一个温厚仁慈的君主,因此民众们对罪状虽有疑虑,却也不敢妄自言语。

毕竟平民百姓的诉求很简单,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活不下去,鲜少有人敢于质疑自己的君主。

但如今,文常侯毫不犹豫地揭开了这面政治的遮羞布。

谢秀衣很少写这么长的文章,她在文坛上向来以中肯客观、鞭辟入里而闻名于世。但这篇檄文,谢秀衣罕见地用了极其辛辣的言辞,没有卖弄才学的引经据典,只将残忍的政治鲜血淋漓地摊开在天光之下,就连懵懵懂懂不识字的孩童都能隐约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她将那些本该扫进故纸堆中的陈年旧事翻出来一一论述,将世家与皇权的博弈、贵族对平民的剥削解释得清清楚楚。她陈述皇太女的所作所为,又剖析她为何会沦为“罪人”。一桩桩,一件件,锋利的言语如利剑般劈开世人浑噩的头颅,将惊雷之声塞入。

檄文很长,念诵檄文的将士也不止祭坛这一处。城池各方都有谢秀衣安排的人手,五人为一组的将士分散于城中,对全城百姓念诵这篇檄文。

所谓阳谋,便是明知是局也无法不入。

宫中的贼子坐得住,那些白纸黑字被写在檄文上的人,又如何坐得住?

“咄”,谢秀衣听见了箭矢破空之声,脆弱的纸张被箭矢洞破,而后,系在她命魂上的丝线便断掉了一根。

谢秀衣听见了百姓哗然的惊呼,听见零落在人群愤怒的叱喝。念诵檄文的将士倒下了,但他身后的同伴很快便取出新的檄文,就着他戛然而止的部分继续念诵下去。

这一箭便如同落入滚烫油锅中的沸水,让人群噼里啪啦地炸成了一团。

等到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从怒发冲冠中回过神来,这才悚然惊觉自己中了计。即便有聪明人立刻反应了过来,也阻止不了其他蠢货杀人灭口。于是,这灭人口舌的一箭,反而奠定了言语的真实,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咔嗒”,谢秀衣推倒了“棋盘”上的棋子。

熹微的天光照落在谢秀衣的身上,她低垂着眼睫,看着被叆叇浮尘模糊了的光影,不禁回想起那些零落在记忆中早已陈旧泛黄的往事。

谢秀衣记得自己刚刚入宫成为皇太女伴读的时候,当时皇后西去,后位虚悬,太女还尚且年幼,后宫中的暗流是说不出的险恶汹涌。

那时有一位颇为受宠的后妃仗着自己怀有身孕,不忿宣白凤成为太女,其族又是谢家的政敌,于是便拐弯抹角地欺压太女的伴读,意图借此膈应宣白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