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闻言抬头,昆虫的复眼剥夺了他对颜色的感知,但却赋予了他更为敏锐的嗅觉与黑暗中视物的能力。然而灵魂的异变让他苟延残喘至今,衰老却也无可避免。老兵白蒙蒙的视野中只捕捉到几道模糊的人影,其中一人宽袍广袖、脊梁笔挺。不知为何,那背影竟让老兵早已随时光黯淡消逝的记忆擦拭一清,令昔日的旧影逐渐变得鲜明。

“……像。”老兵张了张嘴,“确实像啊……”

将要离城的人踏过黄土,在老兵与孩童身前走过,甬道上方而来的风送来一丝山花的香气。

老兵心想,确实很像,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那位满身风雪,这位却好似伫立于春花烂漫的山野。

即便如此,老兵依旧举目远眺,目送着那道熟悉的背影逐渐远去。

目送着她,自大地向高天走去。

第131章 请司命刀而死节

幽州, 咸临,帝京。

齐虚真身着繁复华丽的国师长袍,冷声屏退了下人, 独自一人步入位于宫殿最深处的内室。

自从宣怀王病重又幸得国师出手治理之后,大成殿便成了无诏不得入内的禁地。就连贴身伺候了宣怀王数十年的侍人都不被允许进入内间, 只有负责调理君王身体的国师被允许随时通行。对此,宫里的侍人们不敢多说什么, 因为那些对国师抱有异议的人这些年来不是悄无声息地消失, 便是已经化为了一捧黄土。即便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国师, 但活得跟人精似的侍人最懂得明哲保身之理。

在皇城, 若不成为国师的拥趸,就会像微不足道的蝼蚁般被人碾死。

然而,外表看上去冷峻威仪的国师, 却在进入内殿后拧起眉头,露出了愤怒焦躁的神情。

“这群废物!”他猛一挥袖, 广袖与风相击发出了“哗”的一声响, 但布有静音结界的内殿却隔绝了室内的所有声音, “区区一个皇太女与军师,居然让她们把吾神的大计拖延至今?!谢秀衣分明就在北地, 怎么会找不到……这帮蠢货废物蝇蚋!攥在手中的猎物居然都能让她逃了出去……”

“可恶可恶……要是让主祭知道他们办事不利,真该将他们通通丢进摩罗坑里……该死的,该死的……”

外表不过而立之年的国师华服冠冕, 仪表堂堂,但此时他却仪态全无地在内殿中徘徊踱步,不自禁地啃咬着自己的拇指。他眼底压抑着无需明辨便可感知得到的焦虑与恐惧, 尽管嘴上谩骂着那些“办事不利的废物”,但齐虚真明白, 最可能被丢进摩罗坑的其实是他自己!

“谢秀衣,谢秀衣……谢秀衣!”齐虚真目眦欲裂地顶着大成殿的穹顶,保养良好的十指不住抓挠自己的脖颈,尖利的指甲竟像陷入泥巴中一般深深地砌入了血肉里,“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竟敢、竟敢与天相争!”

放在十年以前,齐虚真根本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凡人逼入这种境地。

咸临与大夏国之间的计划是同步开始的,如今大夏已经名存实亡,咸临却在短暂的动荡后复归于平静。两相对比之下,只要高高在上的主祭稍微朝人间侧来一眼,齐虚真立时便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但他实在想不明白,他分明已经控制住了咸临的君王,为何事态却根本不像他预料中的那般发展?宣白凤和谢秀衣已经被他逼出了帝京,整日与那些贱民混在一起,为何还能将江山打造得跟铁桶一样?

齐虚真想不明白。就如同他不明白,谢秀衣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为何会像主祭一样令他感到恐惧?

齐虚真曾经以为控制住咸临的君王便成功了一半,但横空出世的宣白凤却打破了他的臆想;他以为只要解决了宣白凤,咸临将再无人能阻止他推行主祭的计划;那个从鬼门关内重回人间的谢秀衣又让他的一切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