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躺在干爽的落叶上,暖洋洋的阳光和清爽的风……我没力气爬起来继续向前走,便打了呵欠支起胳膊枕在脑后,思量今后要怎么活。之前一百年虽然漫长,可我有要追求的东西――即便那很像是拉磨的驴子眼前支着的胡萝卜。
可是现如今……无论仇恨怨愤,还是心愿期盼,全没有了呢。
躺到斜阳夕照,我爬起来拍掉身上的落叶,决定关于未来如此深刻的命题,还是要去向足訾讨口酒来就着思考,才会比较有灵感。于是确定了下方面,慢慢朝足訾家方向踱步。
因为懈怠和疲倦,我没使什么法术,就那么踩在沙沙作响的枯黄叶子上一步步正正经经的走路。周围除了我的脚步声,便是全然的寂静。真的像极了那时常出现在我梦境里,初次被空降到这里的时刻――如果不是时节不同,我都要怀疑自己是否是修为再次三级跳,高级到有幸遭遇心魔的境界。
这次空间转换,因为大体在本人控制之内,于是其实离我与足訾的大本营并不遥远。以致我来不及伤春悲秋多久就行至树林边沿地带,透过稀疏的树杈可以看到远处山寨前空落落的空地。
还没空抒发些一别经年恍若隔世的感想,我忽然便感到了足訾骤然爆发起来应敌的妖气――以及快速向我所在方向急行而来的、八成是足訾姐姐敌人、五成是我与足訾姐姐共同敌人的,一个陌生但是强大的妖怪的气息――至于剩下那些并不怎么上数的妖怪,请恕我稍稍忽略它们一下吧。
这趟回来的,真是应了那句早不如巧。
虽然刚刚经历了一次大放血,但作为这片土地的法定拥有者之一,面对来路不明的挑衅者or入侵者,我还是默默收敛了自己的气息,抽出长长的斩马刀,自觉地站在这位的必经之路上,低调地垂着头但是挺直脊背,用刀尖在地面画圈圈,守株待兔。
然后,电光火石间,入侵者便掠至眼前,猛地急停,行动轻盈,回转自如。
我听到近旁有两个呼吸――两个一模一样因为瞧见站在路中间摆出谦虚高手状的我而重重一滞,接着一个迅速的控制住了一呼一吸间压抑得沉稳清浅,正是临敌时的戒备;而另一个,则停滞后猛然急促起来,一下下如同平时从不锻炼的人刚刚跑了马拉松。
竟然都是认识我的嘛……我注意到身后足訾也攸然而至,便拨拉下额前碎发,准备抬起头来瞧瞧究竟是哪位故人如此大胆来生事招惹暴力的足訾姐姐,顺便放句狠话诸如“不知这位到鄙地来有指教”。
谁知……所谓命运这种东西,素来都和我的下巴颏与眼镜片之类的东西不对付。
因为我的阻拦而没有顺利脱逃的那只妖怪桀桀怪笑道:“足訾姑娘何苦骗我,还说甚么银蛇妖去向不明……你看我甫一捉住这只小鸡,他这不就巴巴的现身救美了吗?”
我听见自己本欲充满压迫感缓缓抬起来的脖子喀吧一声,为了眼前甩着黑色蓬松尾巴的这只巨大玄狐,和他爪子底下按的那只花里胡哨的山鸡。
时间仿若真正轰轰烈烈倒流回一百多年以前。我下意识动了动手指,然后神经质的感觉这个动作也是似曾相识的――说不定,命运这东西真的是个圈。
按住自己因为胡思乱想而一跳一跳的太阳穴,我问已经赶来与我将那只玄狐夹在中间的足訾道:“足訾姐姐,这只狐狸除了偷鸡,可做过别的没有?”
足訾见到我,讶异一声而过,眨了眨眼睛清除掉多余的情绪暴露,继而又勉强按捺住眼中嘴角那再明显不过的“有好戏看了”的雀跃,假模假式沉声应道:“并未。”
我松了口气,哗啦着斩马刀尖尖,退开一步让出路来,对着眼前巨大的狐狸道:“如此……恕我刚刚失礼当了您的路。”
早一百年,就该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