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发了疯一般,忽然从雪地里站起身来,朝着他们的身影奔跑了过去。
那时候的他已经十四五岁了,却瘦弱得宛如八九岁的孩子一般,他也不知的哪里的力气,在那鞭子即将又要落在母亲身上的时候,他一把扯住了鞭子,猛地一拽,连带着那个驼背的男人也一起从骡子背上拽下来了。
驼背男人很生气,骂了许多难听的话,甚至要叫母亲将那五两银子还给他,他不买母亲了。
他的母亲,哪里是去享福,分明是为了让自己熬过那个冬天,所以将自身卖给了那个驼背的男人。
他的眼泪是这个时候才掉下来的,从怀里将那冰凉凉的五两银子掏出来,狠狠地砸向了那个驼背男人,“拿着你的臭钱滚!我们不要了,你滚!”
驼背男人骂骂咧咧的,哪怕他的驼背,但在雪里捡银子的动作很敏捷,很快就将银子捡起来,随后就举着长鞭,狠狠地抽打在了他们母子的身上。
那时候林子桐正要弯腰去扶雪地里的母亲,却不防这驼背男人拿回了银子,还要打他们。
他忙着护他母亲,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便是如今那疤痕也如同丑陋的蜈蚣一般,吸附在自己的后背上。
他已经忘记了,那个驼背男人都骂了什么,反正都是些难听的话,只记得他终于打累了,牵着骡子走的时候,那骡子还是不愿意走,他就继续打骡子。
骡子生气了,后脚一踹,男人飞了出去,软软地落在雪地里。
等他们这满身伤痕的母子过去时,驼背男人竟然断气了。
林子桐壮着胆子,上前去从他的口袋里将那五两银子拿过来,然后和母亲担惊受怕地跑了。
他们不敢在多留,生怕官兵怀疑到他们的身上。
没日没夜地逃,一直往南边走,但不知怎就走岔了道,走到了芦州。
业州下接芦州十方州上乃绛州,左连磐州,右是珑州。
那时候开了春,萧条了整个寒冬的枯枝都冒出了嫩绿的新芽,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他母亲却在途中染了病,本该还足够他们过冬的五两银子在昂贵的药材前,很快就捉襟见肘。
那个傍晚,仿若乞丐的他们母子俩相互掺扶着,饥肠辘辘地走在那芦州热闹繁华的大街上,偶然间听得有人说,周记要关门了,今日剩下了不少卤菜,又便宜了破庙里那帮乞丐。
有人打趣,说这些乞丐们比他们这些老百姓们都要过得好,日日都能吃上卤肉。
是了,那卤菜里除了素菜,还有不少荤菜。
他不知真假,只是那时候实在是饿极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矮小瘦弱的他将母亲背起,打听了周记卤菜的位置,便背着母亲小跑过去。
他们家真的要关门了,是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小姑娘在柜台前收拾。
那一时林子桐却忘记了开口管她要卤菜,没想到她一抬头,看到了自己,露出笑容来,“你要么?恰好今儿剩得不少,回头除了萝卜崽他们的份儿,还能匀出不少来。”
她的声音暖暖的,好似那天边斜落的夕阳照在背上一样舒服。
她还说:“你们是从外地来的么?最近有很多从十方州过来的老百姓呢!你先扶你娘过来坐着,恰好我家今儿饭煮多了,我去给你们盛一些。”
她说完,把卤菜摆上桌子,就小跑着钻进了帘子,脚步声从穿堂里消失,很快又响起,随后帘子被挑起,她拿喊了一个比她漂亮的女孩儿一起拿了饭来,还有些汤。
一一给他们母子摆在桌上,然后叫他们慢些吃,她们得继续收拾摊子了,一边嘻嘻哈哈地聊着天。
那一顿饭,大抵是林子桐有记忆以来,吃得最香最饱的一顿饭,所以到如今,他仍旧